“外甥打灯笼——照旧(舅)”,本是一句寻常歇后语。然而在我心中,有一种思念,恰如时时打着灯笼,晶亮闪耀跃动,照射辉映出的是舅舅大恩大德。
父亲英年早逝时,母亲四十岁还不到,家里天塌下来一样。我们姐弟五人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才五岁,靠寡母一个人承担一大家子的重担,真算得上步步维艰。
记得有一天傍晚,母亲在房间里大放悲声,我们姐弟几个围在母亲身边,劝的劝,哭的哭,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门推开了,舅舅从天而降。他是从上海赶过来的,还没有来得及回自己扬州郊区家中,行李一放,红着眼圈,对母亲说:“姐,别哭了,有兄弟在,会好起来的!”
自此,好多年,每个月邮递员都会送来一张舅舅寄来的汇款单,雪中送炭啊!那时,母亲的工资难以维持家用,捉襟见肘,有了舅舅相助,我们的生活得以一定程度的改善。
我们深为有个在大上海工作的舅舅而骄傲,只要舅舅回乡探亲,就是我们家的盛大节日。姐弟五个欢天喜地到外婆家做客,大姨娘家的表兄弟姐妹几个赶去了,三姨夫病故后,三姨娘家两个儿子赶去了。一屋子的孩子,沸反盈天。舅舅系着围裙,煎炒烹炸。舅母坐在小凳子上,一把接一把地烧大锅灶,火光映出满脸春色。开席了,大碗饭,大碗菜,尖尖溜溜,热气腾腾。舅舅一个劲喊我们吃,说:“舅舅家一条牛,摊外甥子一个头。”只要舅舅在外婆家,我们就是座上宾,恨不得太阳不下山。
当年,舅舅在上海一家大浴室工作,也就是一位普通理发师,也给人擦背,钱财来之不易,可豪爽周济我们一点也不吝啬。
我们长大成人,纷纷走上工作岗位,舅舅提前退休回乡,由独生子顶替接班。舅舅后来患胃溃疡,住在医院开刀,我们第一时间赶去宽慰舅母。舅舅在上海的儿子难请假回家服侍不要紧,我和大哥骑自行车来回,像对待父亲一样,轮流到床前精心伺候。同病房的病友看在眼里,十分眼馋,问我们对舅舅为什么这样好?舅舅微笑不语,我们说:“舅舅为大嘛!”这是发自肺腑的话。
某天,舅舅感觉腰疼,在家乡治疗效果不显著,我们送他到大上海医治。谁知,不到三个月,接到表哥的电话,告知舅舅永远离开了我们,泪水一下子模糊了我的双眼。
舅舅和母亲作古多年了。“舅舅为大”的故事,我常常还念叨给我的孩子们听。
[扬州]冯兆明 ◇心香一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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