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永谦
2017年夏天，我们一家人决定到新疆的南疆去旅游，体味中亚风情，领略帕米尔高原上卡拉库里湖风光。
旅程是女儿安排的。女儿在北京上班，一家人一般只能在春节聚一次，旅游已经成了全家其它时间相聚的新常态。在视频里商量出行方略的时候，我问女儿：“为什么要去卡拉库里湖？”女儿说：“那里很美呀，美得稀里哗啦。你们不想去看看吗？”我说：“当然想去了，我想去寻一个传说。”太太只重团聚：“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我和太太先从青岛坐高铁来到北京，和女儿会合后，一起乘飞机来到乌鲁木齐，然后坐动车到达吐鲁番，后从吐鲁番乘坐绿皮火车，经过一夜一上午的颠簸，到达喀什。从喀什出发，我们登上了帕米尔高原，一睹了卡拉库里湖的风采。从祖国的东部边陲，到祖国的西部边陲，一路走下来，祖国的广袤令人感慨。
从青岛到卡拉库里湖路线图
住惯了海边湿润的胶东半岛，咋到这干燥的西域新疆，仿佛来到了另一个星球。且不说2个小时的时差，单说这里的天、这里的地、这里的水、这里的树，还有这里的人，完全是从未经历过的体验。在乌鲁木齐，女儿带我们到维族居住区里的海尔巴格餐厅，品尝了地道的中亚饮食，体味了别样的中亚餐饮文化。在吐鲁番，我们体验了水和绿的宝贵，领略了沙暴的肆虐。在前往喀什的绿皮火车上，虽然我知道火车是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部边缘行驶的，但是，漆黑的夜把沙漠捂得严严实实，一点也感觉不到西域的滋味，只能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聆听着一个个陌生的站名，想张骞，想唐僧师徒四人，想楼兰古城，像阅读历史书，静静地一页一页地翻过。终于，喀什到了，南疆的中亚风情扑面而来，喀什噶尔古城的开城仪式，鲜美的羊腿羊串，写满故事的维族房门，艾提尕尔清真寺美丽的鸽子……，这一切就像那新疆特有的薄荷茶，回味无穷。
乌鲁木齐海尔巴格餐厅外景
海尔巴格餐厅内景
北京时间22时的乌鲁木齐市
吐鲁番火焰山
喀什巴扎
艾提尕尔清真寺美丽的鸽子
喀什噶尔古城开城仪式
古老的喀什古城
喀什古城有故事的门
喀什古城街景
喀什古城街头小吃
喀什古城的手艺人
终于，我们要到帕米尔高原看湖了。报的是旅游散团，坐的是小面包车。交流起来才知道，30出头的男导游和司机都是三代汉人。更为惊奇的是，司机的爷爷是山东莱州人，是知青。莱州与我们居住的地方是临县，位于胶东半岛北部渤海边，和莱州人一样，在古代我们都被称为东莱人。虽然司机已经三代定居喀什了，但是，东莱人的基因还没变，这就是魁梧的个子，直爽仗义的性子！人呀，真像蒲公英一样，飘落在哪儿，那儿就是家。司机的爷爷飘落到喀什，喀什就是家了；我的女儿现在飘落到北京了，三代后会在哪里落根呢？我开始恍惚了。
上路了，走314国道，这是必经之路。314国道起点乌鲁木齐，终点红其拉甫口岸，全程1948千米。过了红其拉甫口岸就是巴基斯坦，所以314国道又被称为中巴友谊公路。这段路，唐僧玄奘走过。那时，应该是羊肠古道吧，而现在，已是柏油马路。一路上，导游给我们讲了南疆胡杨、沙柳、沙枣、沙棘四君子，讲了几个维语的汉译和当地的风俗。比如，阿凡提是有智慧的人的意思，穆哈卖提是爱情的意思，古丽是美丽的姑娘，如果维族的家门开半扇，那是女的可进，开全门，那是男的可进，讲究还蛮有意思的。
从乌鲁木齐到帕米尔高原卡拉库里湖路线图
路是沿着盖孜河逆流而上的。盖孜，在维语里是灰色的意思，因水中多细沙粒、水色灰白而得名。车行驶到山根，我们在一个邮局边停车休息。据说，这是我国最西的邮局了。邮局边有个店，里面摆满了海洋里才有的生物化石。有人问，怎么这里离海洋这么远，怎么会有海洋生物化石呢？导游说，一万年前，帕米尔高原还是海洋，所以就有海洋生物化石。走出小店，我们漫步到盖孜河岸，看到对岸是高高的山，河床有两三里宽，大多是脸盆大小的圆石，中间灰色河水翻弄着浪花奔腾汹涌。在胶东半岛是看不到这样宽阔而激荡的河流的。据说，大雨后，洪水会把喀拉昆仑山里的石头冲到河里，所以，这里的河床也产玉，和和田一样。不过这里的玉石多是山料，冲到千里外的和田，才会油润光滑，变成籽料。千字文里面写的“金生丽水，玉出昆冈”，昆冈就是帕米尔高原上的喀拉昆仑山。导游说，前几年，满河床都是挖玉的人，密密麻麻，很壮观，很疯狂，现在，已经封了，空旷的河床上了无人迹。
据说，这是中国最西部的邮局
盖孜河
铺满圆圆石头的盖孜河床，玉石就在其中
再上车，就进入了盖孜大峡谷。盖孜大峡谷，古书上称之为剑末谷，是前往帕米尔高原的关口。盖孜峡谷中怪石嶙峋，奇峰险峻，怪石林立，雪山巍峨。最为奇特的是，这里的山体崖壁或赭红、或青绿、或铁灰，或桔黄，五彩纷呈，就像是被人用染料淋过似的。一路上，时而乌云密布，时而阳光灿烂，峡谷的岩石也随着光的变化而变换色彩，不禁让人惊叹大自然造化之神奇。
五彩的盖孜河大峡谷
帕米尔高原荒芜破碎的山体
不过，看久了，也有审美疲劳，更何况，许多山还是乱石混合泥沙合成的，没有一点美感。不过，看到这些圆圆的乱石，会让人联想到远古时代砂石堆积的海底。随着海拔的升高，缺氧开始传染起来，我们的精神头也不足了。就在这时，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幅水墨画展现在我们面前。原来，我们已经出了盖孜大峡谷，登上了帕米尔高原，来到了藏在雪山中的白沙湖。
水墨画般白沙湖
站在白沙湖畔，眼前湖面如镜，对岸沙山如雪，湖山相映，摄人心魄，犹如走进水墨画中。太太和女儿不顾高山反应，在湖边的摆起了造型留影，纱巾在风中飘舞，宛若天仙。导游说，由于千百年来高原风沙的侵蚀，沙湖周围的山石风化成的沙子，于是就形成了沙山。
如诗白沙湖
如梦白沙湖
仙境白沙湖
继续前行，水墨画伴我们走了很远，它变换着角度和颜色让我们观赏，一会儿白色，一会儿灰色，一会儿灰白相间，山水恋我不舍，我恋山水不舍。不过，舍不得也得舍，因为，由巍峨的雪山、如茵的草原、深蓝的湖泊绘就的油画正在向我们渐渐走近了！
五彩白沙湖
这就是卡拉库里湖，雪山和绿草环抱的卡拉库里湖。那湖水深幽碧绿，波澜不兴，像一面镜子，倒映着湖边的骆驼、骏马、毡房、野花，还有皑皑雪山、蓝天云朵。湖光山色，绿草白云，美景如画。导游说，每到晚上，美丽的柯尔克孜姑娘和剽悍的柯尔克孜小伙子就会聚在湖畔，燃起篝火，架起烧烤，与游客载歌载舞，开怀畅饮。篝火倒映在湖水中，歌声回荡在雪峰间，香味弥漫在草地上，令人惬意，宛若神仙。
远眺雪山和草原
如镜般卡拉库里湖水
卡拉库里湖畔，洁白的蒙古包，洁白的雪山，洁白的云朵
皑皑白雪与低低白云相拥，是雪？是云？
卡拉库里湖是一座高山冰蚀冰碛湖，海拔3600米，湖深30米，总面积10平方公里，是世界上少有的高原内陆盐湖。卡拉库里的意思是“黑海”。之所以叫黑海，是因为雪峰反衬下，水呈深蓝偏黑色，特别是阴雨时刻，湖水会像一池深黑的墨汁。湖四周群峰环绕，有有“冰山之父”之称的慕士塔格峰、白色帽子之称的公格尔峰、小公格尔之称的公格尔九别峰，这些山峰上都是帕米尔高原上的高峰，常年积雪，远远望去，白雪是落在冰峰上的白云，白云是萦绕在冰峰上的白雪。相传，很久以前，一个美丽的仙女经过此处，与一名柯尔克孜青年相爱了，却遭到了天神反对，仙女伤心至极，殒身于此，眼泪滴就了卡拉库里湖，白发化就了巨大冰川。现在，传说依然美丽，爱情依然上演。这里，曾是《冰山上的来客》的拍摄地，古兰丹姆和阿米尔的爱情故事就是传说的延续，那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那句“阿米尔，上！”，把悲情的传说演化成了今天的甜蜜！
慕士塔格峰
公格尔九别峰
置身在如诗如画中，时间也凝固了。导游已催了多遍，但女儿还要在骆驼背上再痴迷一会儿，太太还要把手伸到湖水里再沉醉一会儿，我则还要拿起相机，把她们的倩影留在这美丽迷人的雪山墨湖中间……
原路返回，还是那条国道，还是那些景色，一种感到油然而生：我所登上的帕米尔高原，我所看到的卡拉库里湖，确实很美，但，这是一种荒凉中的美，是一种废墟的美。对，是荒凉的废墟！
这种念头来源于我姥姥讲的一个故事。我姥姥活了101岁，会讲很多故事。我是听她的故事长大的。一年夏夜，我依偎在姥姥的怀里，指着天上的月亮问：“姥姥，为什么月亮向西北走呢？”她说：“咱们的始祖叫女娲。女娲能耐大着哩，咱们这些人可都是她用泥和着水捏出来的。女娲住在昆仑山上，那里有雪山，有瑶池，有草原，有数不清的牛羊。盘古开天辟地后，天地还有些残缺，女娲就烧炼五彩石来来补天，砍断鳖鱼的四只脚来支撑天地的四个角。后来，共工与颛顼争夺帝位打起来了，碰倒了不周山，折断了顶着天的柱子，扯断了拉着地的绳子，天就往西北方向倾斜了，地也往东南方向下陷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太阳啦，月亮啦，星星了就都向西北走了，江水、河水就向东南流了。可是，不周山倒了，昆仑山也就没法住下去了，女娲就带着人们向东迁移了，一代代迁移下来，一些人就迁移到东海边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从昆仑山上迁移来的，是女娲的后代。”
女娲补天
后来，读书了，我才知道，姥姥讲的传说在《山海经》、《史记》、《淮南子》等书籍里都有记载的，被统称为中国神话故事。不周山就是帕米尔高原，昆仑山包括喀喇昆仑山。科普书告诉我，帕米尔高原是在1万年以前形成的，之前，这里先是海洋，后是森林、湖泊和草原，印度大陆板块北移，这片丰美草原隆起，形成了世界屋脊，极寒之地、荒芜高原。在隆起的时候，一定会有地震，会有火山，那场面被传说成共工碰倒了不周山。邮电局边小店里的海洋生物化石、318国道两边破碎的山体、一泻千里的浑浊河水，无不是帕米尔高原变迁的见证！当生存环境恶化后，这里生活的原始部落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迁移。一定会有一批人向东顺着江河流淌的方向迁移，来到中华大地，来到黄海、东海之滨。这些人，一定就是我们今天被称为中华民族的人，姥姥、我、太太、女儿和居住在中华大地上的人一样，都是女娲的后代。传说和现实相印证，我更加坚信，这里，帕米尔高原，是中华民族的源头，这里是中华文明的起源，卡拉库里湖是女娲的瑶池。我们一家人从帕米尔高原来，将到黄海之滨去。哪里是家？三代之后哪里是家？无须知道，只要知道从哪里来就行！
共工怒触不周山
留在这里的柯尔克孜族人说：“山是我们的父亲，水是我们的母亲”。他是不是也在告诉我们这些迁移出帕米尔高原的人：这里的山是我们的父亲，这里的水是我们的母亲，这里是我们传说中的精神圣地！
秘境帕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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