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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涛品读张泌《蝴蝶儿》——斯人最解古人心 秦海涛品读唐宋名家词

附:原词

蝴蝶儿

蝴蝶儿,晚春时。阿娇初著淡黄衣,倚窗学画伊。

还似花间见,双双对对飞。无端和泪拭燕脂,惹教双翅垂。

当代少女的心事似已不难观察体会:她们生活在一个社会开明、思想开放,婚恋自由敢恨敢爱,无比崇尚个性自由的时代。何况这又是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和别人通讯沟通表白心曲思想的高科技时代!

你看,她们自然早已不是徒然将悠悠心事空付明月琴筝的古典少女了。她们尽可以,也正在发表着自己的爱情宣言,勇敢地爱着,追求着自己的感情幸福!她们敢于公开声明着自己的择偶条件:有的竟然豪言宁愿在宝马车里哭泣,而不要坐在自行车上的快乐……呵呵!

她们还会直接就对自己的心上人发起爱情攻势……多么畅快淋漓,不再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扭扭捏捏,欲言又止!这是多数当代女孩为人处世包括对待感情的干净利落脆风格!

当然,这并不是说当代女孩的性情不再温柔。也不是说她们没有为爱情而生的种种烦恼愁绪——人类存在一天,就会有因爱情而生的烦恼,痛苦!

其实,温柔的女子还是大多数男子欣赏喜爱的类型。女人如水,温柔是骨子里的气质,这才是常态,或者说应该是常态。

中国古代的女孩子就没有我们这种文明进步、民主自由社会的“幸福”了!她们总是那样的温婉含蓄、柔肠百回,总是那样的怀春伤春、心事款款幽深。外人很难知晓,她们也未必想让他人知晓——乃至自己的闺蜜,父母!少女的花样年华,青春欢乐,总是被悄然而至抑或突如其来的情窦初开所带来的青春期烦恼,冲得溃不成军,娇颜憔悴。

有幸遇到自己钟情的人固然是幸,然而自己喜欢的人未必知晓自己的心事,自己的心事又羞于言明。多少阴差阳错,多少有缘无分,多少佳缘就这样在古代被失之交臂着,延续着一幕幕我们并不陌生的悲剧!既然是时代悲剧,社会孽障,我们就不必过于为古人做无谓的嘘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是那个时代难以逾越的——“规矩”!

但是,我们尽可以用心体察那个时代少女的款款心事,这种真挚自然的情愫,生动细腻的心情,在那个时代反而更显得真实天然美好纯粹——这是人性多么唯美纯洁却又是与生俱来的美好感情啊!

你看,张泌的这首《蝴蝶儿》刻画得如此细腻生动,笔下少女的神态心情宛若眼前,可谓穷尽了一个词人工笔细描之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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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时节,百花争艳,自然是鸟语花香,蝴蝶翩翩飞舞。这是一个让人对人生充满热爱,对生活充满希冀的季节!这还是一个诱人的季节。

同时,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容易勾起触景人种种哀愁痛苦的季节!因为花好月圆夜未必就是爱侣相伴时。此刻!如果只是天各一方,乃至劳燕分飞,或者仅仅是情窦初开、怀春惊梦,那么当事人的心情却只会更加不堪!

也许刚开始还没有意识到。

“阿娇初著淡黄衣,倚窗学画伊。”

“阿娇”,本指汉武帝的原配皇后陈阿娇,即成语典故“金屋藏娇”的女主角。典故里的阿娇还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以后就用来泛指少女了。“娇”字本身就充满美好可爱义,还带着家人的疼爱呵护之情。所以女孩子名字带“娇”很常见,而陈阿娇之后就更多了。

但名字带娇字,命运当然也未必好。陈阿娇后入冷宫,死得凄凉。名字真是一个符号,不必为名字而过于揣测些什么想当然的东西——这样做只会是一种无聊。

此时的这个清新少女还在专注于画蝴蝶,没有联想到其它事情。“初著淡黄衣”,也许这位少女是早上刚刚起床或者是午休起床。淡黄衣,衣服的色调和这个季节,和少女的年龄,乃至和翻飞翩跹的蝴蝶都是那样的协调!不知是张泌刻意为之,还是无意成趣。

前面已提到——正是在这样的季节,又是这个年龄的少女,真是花样年华啊!外界的风物景致,蝶飞燕舞,手中的笔笔描摹刻画,内心的丝丝缕缕琴弦,已难免互为感应触发,最终引起少女的感情横生波澜。

少女笔下的蝴蝶儿,酷似百花间成双成对欢快起舞的蝴蝶!真实的蝴蝶也许就在庭院的花园里。也许在某处风景胜地,也许在野外田园。也许在某次和家人或亲戚出游中,还邂逅一位玉树临风气质不凡的少年郎呢!可能只是自己的无意一瞥,可能只是两人不经意间的双眸偶遇,他竟然就在自己的记忆里留下了淡淡的却又抹不去的印痕!人就是这么奇妙,有时对一个特殊的陌生异性的好感,莫名的好奇想象,种种浪漫的遐思,竟然胜过周围熟稔很久的人!特别是少男少女时期。这真是人性很奇妙很独特的一点。

怎么就画起了成双成对翩跹起舞的蝴蝶呢!少女的心此刻自然已因为种种遐思,触景生情,抑或睹物思人,不能自已!原因自然是不能明说的。

少女已经不禁感伤起来。在别人看来也许毫无缘由,无缘无故——他们哪里知道少女的心事呢!她却开始红泪涕零,擦拭被泪水冲散的燕脂!“燕脂”在此通“胭脂”。

伤感的情绪已经泛滥。少女索性把画纸上还未画好的蝴蝶的翅膀,画为垂下不飞时的状态。是啊!你们双双对对飞,我却孤单一人无人陪!看着,想着,画着你们的如此欢态,岂不徒增我少女的伤怀!

其实,“惹教双翅垂”一句,也可以理解为少女的伤感泪出,粉妆待补,竟然让周围本来热闹欢娱的一对对蝴蝶也清晰地看见体会到了,遂通情达理识趣地安静下来,垂翅静谧。似在表达着生命对生命的一种怜悯同情。蝴蝶此时仿佛已和少女心有灵犀,知心明了。

诗无达诂。优秀的诗词作品一旦面世流传,已不仅仅属于作者。更多的时候它们已属于一代代不同的读者。我们欣赏一首词,作者的背景经历、思想感情、主旨表达固然重要,同时我们自己的背景经历、思想感情、主观联想和想象同样重要。用心去读古人作品的人,有谁没有把个人的丰富感情贯穿阅读的始终呢!只要不违背基本的逻辑人情、世态人性,在已把握作品文本基本内容,作者基本生活、思想经历、写作背景的基础上,读者尽可以面对诗词作品尽情发挥,展开联想和想象的翅膀,与作者共鸣,又超越这种共鸣,触类延伸,思想扩展,感情奔涌!这时候,一首词早已不止属于作者,可能更属于你了——因为你是这么用心阅读,加工创造,发挥了如此积极的主观能动性!

一千个读者心里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或者贾宝玉,就是这个道理。

古代的一些风流名士,喜欢边读《离骚》,边饮浊酒,何其风雅,何其卓然不群,风神独具!其实,他们何尝不是在端着面前的杯杯浓酒,就着屈原的幽深离忧,浇灌自己心中的郁郁垒块呢!此时,酒也好,屈原之《离骚》也好,不过是舞台上的道具,内心的沉郁忧思物化或纾解的工具而已!

纵酒放歌的人可能真快乐,也可能是大痛苦……

理解一个人很难,懂得一位宇宙藏身、幽思深广、不平积胸的诗人更难。譬如魏晋时期以阮籍、嵇康为代表的“竹林七贤”的为文行止。

再回到这首词。这首词出自《花间集》。《花间集》是第一部文人词选集,由唐宋过渡时期,即五代十国时期的后蜀文人编选。多写花间月下,男欢女爱,世俗生活风情。“花间”一词,即来源于这首在晚春时节怀春伤心落泪的《蝴蝶儿》。

作者张泌是南唐著名词人,后主李煜的臣属。后随南唐后主李煜降北宋。李煜死后,张泌每逢寒食节就去李煜墓凭吊祭拜,痛哭不止。李煜子孙当时都处于衰落窘境,张泌也经常用自己的俸禄给养赡养接济李煜的后人。可见,张泌对南唐、对后主都是忠心耿耿,深怀感情的。

能有这样的臣子,这也是李后主之幸。

莲的心事 乌兰托娅 - 我要去西藏

注:张泌,生卒年不详,五代南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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