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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涛品读李珣《河传》

附:原词

河传

去去!何处?迢迢巴楚,山水相连。朝云暮雨,依旧十二峰前。猿声到客船。

惆怅岂异丁香结?因离别,故国音书绝。想佳人花下,对明月春风恨应同。

    和自己的爱人远别,远离故土,这种滋味自然是哀愁不堪的。行人渐远,愁思也是愈为绵延深广!行人思佳人,佳人思行人,二者共同的相思无论昼夜无不都在心空抑或梦境里,愁绪难释,牵挂扰心,憧憬着相逢那一天的欢颜,场面……

李珣这首《河传》正是如此词篇。

“去去!何处?迢迢巴楚,山水相连。”

一开始,我们就会发现李珣离别时的心情是如此不愿,不忍。李珣离开爱人故乡要去的地方毕竟是遥远的,水千条山万重——尽管和故国山水相连。巴地主要在今四川东部,楚地主要在两湖江汉流域,两地固然山水相接,但毕竟相距迢迢。有谁没有发觉李珣内心淡淡的自我安慰呢!

“朝云暮雨,依旧十二峰前。猿声到客船。”

巫山江峡,风景迷蒙空灵,秀丽雄险兼具。而巫山云雨、朝云暮雨这些既可以指此地自然风情,又可以指男女情事的自然形象而又浪漫风月的妙词,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相关典故的开放浪漫,艳色随性!

这些香艳的典故我们太熟悉了,自古以来也不知有多少男人梦寐以求此等好事呢!然而,明知道是骗人的,这些人却依然愿意心猿意马,想入非非,望梅止渴,做这些白日风流梦——自欺欺人!自然包括那位典故的制造者。呵呵!

李珣在此处,表面用的是朝云暮雨的自然含义,但又有谁不会想到他的真正所指呢!十二峰,即指巫山十二峰,其中望霞峰,又名神女峰。“神女”一名就是上面所提相关典故的印证。

李珣在这一路客船上,特别是穿行朝云暮雨的巫山一带时,不知要做多少和爱人的相逢的美梦——又是苦梦啊!

“猿声到客船。”如此情境下,所以说这样的美梦毕竟还是愁苦的。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啼三声泪沾裳。”

这个时候,谁不害怕听到啸哀的猿啼呢!只是愈感伤,愈回避这种声音,这种声音却只会更加敏感清晰入耳!

古往今来,迢迢远行人,贬谪失意人,颠沛流离人,爱情不幸人,闻听杜鹃啼血猿哀鸣,有几人不会肝肠寸断,泪洒衣襟!

“惆怅岂异丁香结?因离别,故国音书绝。”

拿丁香结做愁看来由来已久。难道丁香含苞待放的样子真的就如此愁怨吗?让古今文人愁怨时都不能将其忘怀。

气味清香的丁香,其花蕾又被称为丁香结。春天开花紫色或白色小花。丁香又被叫做“百结”,所以古人常常以之比喻愁绪郁结。

“欲表伤离情味,丁香结在心头。”(尹鹗《何满子》)

“绕砌虫声芳草歇,愁肠学尽丁香结。”(冯延巳《鹊踏枝》)

又因为其花瓣似舌头,又被指少女舌头。

“向人微露丁香一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李煜《一斛珠》)

现代诗人戴望舒那首《雨巷》,更是整首诗都在以丁香作自己所神往爱慕的女子的形象化身:“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自始至终,一唱三叹,回环往复,真是让人在这种愁怨感伤湿漉漉的雨巷中,体验着这种愁怨之极的意境——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所结着的愁怨,戴望舒的忧伤凄美的怅惘,希望!“雨巷”诗人真是名副其实,一首《雨巷》已足以让戴望舒不朽于现代诗坛。

这恼人的离别!没有离别,怎么会和故乡音信断绝呢!怎么会和自己的爱人忍受着不堪之相思之苦呢!

想必这别离还是不得已而为之,情非得已。这种事情多了!“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范仲淹《苏幕遮》)范仲淹也希望好梦解相思,也不过是自我心理安慰,无奈之举,又更新添愁绪而已!

“想佳人花下,对明月春风恨应同。”

李珣整首词都是在写着相思之浓,之苦,自然不好意思一味再说。要说,也得换一换角度,得有新意,才能完美收篇,却又意味无穷,给人以深刻的印记!李珣显然做到了。他不再说自己相思自己的佳人了,而写自己的佳人面对春风明月——时时刻刻都是和自己有着一样的相思幽恨!

“池上凭栏愁无侣,奈此个单栖情绪!却傍金笼共鹦鹉,念粉郎言语。”(柳永《甘草子》)想必李珣的佳人也会时常无聊愁闷若此的。

“恨应同”,自然点出本质上还是在写自己的愁怨!

诗词里这种换位思考,心有灵犀,自然是诗人对爱人至爱感情,无穷相思,深广愁绪的生动体现。其实这也是一种手法。这种手法充满魅惑诱人的魅力,让人眼前一亮,心里一颤,倍感诗人感情之细腻,表达之入微。只因为他们突破了无数人心里所想却往往不能言说的瓶颈,纾解了无数人内心原本郁积心中却无力表达的遗憾!

也因此,这种手法在诗词里被经常运用。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柳永《八声甘州》)

没想到,此时的柳永和此时的李珣心情,文字都是如此一致。古诗词里,这种让人似曾相识的句子太多太多。这一方面是因为彼此心情经历有极为相似处,所以才子不经意间所感略同,所写近似,也属正常。另一方面则是有意无意地化用别人的成句或意境,这也是寻常现象。

另外,读者书读多了,涉世深了,经事多了,如果又有感情波澜于胸,才华不减古人,自然而然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幻觉——犹如自己的心中言语,灵魂文字!而这个时候,离一个新的作家问世就不远了。

作为唐宋过渡期五代十国客仕前蜀的李珣,乃波斯人后裔,应该是位穆斯林。蜀亡后不仕,作品也颇多感慨之音,看来其对前朝挺有情义。其作品集为《琼瑶集》。

作为花间派词人之一的李珣的佳句还有很多,并且以其所描摹情景、题材的生活化、地域色彩明显,及清丽本色,均已开以浓艳绮丽为主要风格的《花间集》的新气象,新境界!譬如李珣词中有“骑象背人先过水”、“竞折圆荷遮晚照”、“夹岸荔枝红照水”等句子,很有生活气息、地域特色。

李珣其它名句还有:

“强整娇姿临宝镜,小池一朵芙蓉。”(《临江仙》)

“秋雨连绵,声散败荷丛里。那堪深夜枕前听,酒初醒。”(《酒泉子》)

“翠叠画屏山隐隐,冷铺文簟水潾潾,断魂何处一蝉新。”(《浣溪沙》)

“归去想娇娆,暗魂消。”(《西溪子》)

“忍孤前约,教人花貌,虚老风光。”(《中兴乐》)

等等。这些佳句,心情的描摹刻画细腻入微,情景的形象画面生动传神,语言极有魅力,真挚感人,自然历来被人欣赏称道。

卫风 氓 于文华 - 国学唱歌集——诗经

注:李珣(生卒年不详),字德润,波斯人后裔,梓州(今四川三台)人,客仕前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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