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原词
长相思二首
雨
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
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山驿
短长亭,古今情。楼外凉蟾一晕生,雨余秋更清。
暮云平,暮山横。几叶秋声和雁声,行人不要听。
第一首《雨》写的应该是对爱人的思念之情。
“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
此刻,不能和爱人厮守在一起——在这孤寂的雨夜,自然是愁闷不已,孤苦难眠的。这一声声雨滴——这一声声啪啪打在芭蕉巨型叶子上的雨滴,如一只小锤一声声敲击着我的心,让我怎么能够入眠!一声声,一更更!一声声,一更更!看着孤灯将残,我总是不能入眠的,我还在双眼圆睁。此刻啊,我这无限的思念,我的爱人啊,你是否明察呢!
夜是如此寂寥。除了窗外这敲打人心般的雨打芭蕉声,想必就是在这无比凄清的室内,万俟咏这哒——哒的心跳声!
“窗外芭蕉窗里灯”这样的意象,这样的意象所刻画烘托的意境,让我们即刻就能想象体会到这种如丝如织的孤寂,思念。诗词里这样的形象语言,总是能够以少胜多,并且总是美如画图——还是有动感的图画。
“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心情,有谁能够成眠呢?刚打盹,又惊醒。若是短暂的美梦,醒后只会更加愁闷。若是瞬间的苦梦,醒后也会让人愁更愁!
此情此景下这样的愁苦烦躁心绪,真是让人难以平复啊!这恼人的情境啊!
“愁人”之愁自己最清楚,也只能靠自己纾解,但是往往都不起丝毫作用的。
这添乱生烦的雨啊,这整夜不停的雨打芭蕉声,真是不解人意,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情!你们就这样哒——哒,啪——啪到明!让我这愁人怀抱一夜愁绪,睁眼苦捱到明!
著名的明末清初女词人、一代传奇女子柳如是写有《更漏子·听雨》二首:
“风绣幕,雨帘栊。好个凄凉时候。被儿里,梦儿中。一样湿残红。 香焰短,黄昏促。催得愁魂千簇。只怕是,那人儿,浸在伤心绿。”(其一)
“花梦滑,杏丝飞。又在冷和风处。合欢被,水晶帏。总是相思块。 影落尽,人归去。简点昨宵红泪。都寄与,有些儿,却是今宵雨。”(其二)
柳如是词的细腻艳丽处已可见一斑。
雨总是个这么富含愁绪的意象,或淡或浓,在古诗词世界的一片天地里绵延不绝,潇潇霏霏,至今不止不歇!
第二首《山驿》写的是“行人”的乡愁。行人自然可以是万俟咏自己,也可以指他人。
“短长亭,古今情。楼外凉蟾一晕生,雨余秋更清。”
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千百年来这悠悠古道,沧桑驿站,不知道见证了多少离情别绪,见证了多少行人游子的乡愁苦思!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我们所熟知的,柳永就曾经在“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时节,和情人含泪惜别,发出“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哭诉和咏叹!
今天看来要住宿在这山驿里了。
如今已是傍晚时分。远行之人此时却不能行也。
楼外已月亮生辉。残霞弄影,孤蟾浮天。这雨后的秋天傍晚,自然更为清凉甚或凄清!
古代传说月宫中也有蟾蜍,所以古人就常以蟾蜍、蟾指代月亮。
月光本已含凉意,再加上这刚歇之秋雨,这层层凉意袭身,行人的感受更会是如何情状呢?
历经短长亭,心怀古今情,乡愁幽幽,思念如缕。而今复触景生情,行人啊,你的心情我们都已深懂。
“暮云平,暮山横。几叶秋声和雁声,行人不要听。”
在这暮霭沉沉、群山愈显莽苍突兀的暮色当中,落木萧萧声又和着经过行人头顶的雁声!这一切让人情何以堪,心何以平!
此时,行人最清楚这几叶秋声和雁声是最让人断肠的,是最不能“动心”的,是最不能听的!
只是,这个心理过却程恰恰是秋声雁声——声声清晰入耳钻心,人——肠已断情难忍的真实写照!
在古人诗词曲里,表达这种行人乡愁、游子思亲、羁旅之思的作品太多了。李白那首“床前明月光”《静夜思》固然是妇孺皆知,最有名的。
杜牧有一首《旅宿》:
“旅馆无良伴,凝情自悄然。寒灯思旧事,断雁警愁眠。远梦归侵晓,家书到隔年。沧江好烟月,门系钓鱼船。”
这“凝情自悄然”、“寒灯思旧事”、“断雁警愁眠”、“远梦”、“家书”、“沧江好烟月,门系钓鱼船”这些形象画面,典型意象,也不是足以让我们可以想见其心思么!
黄庭坚有一首《望江南》:
“江水西头隔烟树,望不见江东路。思量只有梦来去,更不怕江阑住。 灯前写了书无数,算没个人传与。直饶寻得雁分付,又还是秋将暮。”
咦!黄庭坚这种魂牵梦绕却又身不能至、音信不通的急切心情啊!
这类题材里主人公的心情总是如此脆弱敏感,无聊怅惘!
注:万俟咏,字雅言,自号词隐。生卒年不详。生活于北宋末南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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