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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空间:57舒亶《虞美人·寄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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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名称是“张广祥”,后改为今天的名称:丁中广祥。“丁中”是我工作单位丁沟中学的简称,“广祥”则是我的名字。常有人称我“丁老师”,这是缘于弄错了我公众号名称的含义。


刚才给大家读的这首词是宋代词人舒亶(dǎn)的作品,《虞美人·寄公度》。这是一首被选入《宋词三百首》的名作。然而作者舒亶,在古代诗人词人中似乎并不为大家所熟知,但是,他的命运却与另一位大名鼎鼎的诗人息息相关,这位诗人,就是苏轼。

舒亶比苏轼小四岁,宋英宗时高中状元,可以说是很厉害了。他出使过西夏,支持王安石变法,在政治上人们对他褒贬不一,有功也有过。很多人可能知道,苏轼在官场上遭遇的第一次挫折是“乌台诗案”,舒亶正是制造这一事件的主要人物之一。

事情发生在宋神宗时期,神宗皇帝支持王安石变法,苏轼作为保守派的代表,成为了变法派的眼中钉,很多人都在想办法弹劾他。那时舒亶担任监察官,他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搜罗了苏轼的一些诗歌对他进行猛烈弹劾,其所为实在有悖君子之道。

苏轼在“乌台诗案”之后被一贬再贬,他曾经写过两句诗“问尔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说的就是他这一生不断的被贬谪流放。苦难放逐了苏轼,也成就了苏轼,这跟此词的作者是分不开的。我们忍不住会想: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人生之事,大体如此。得失成败,有时很难看得清楚。

编纂《宋词三百首》的清代词人朱祖谋评论这首词,说:“如此等雅词,倘出太虚、无咎之手,便觉神骨俱仙,乃辱以舒信道乎!”意思是这首美妙的词如果是著名词人秦观、晁补之写的,无疑会让人觉得它神采、气骨无论哪一方面都达到了完美的境界,却偏偏是舒亶写的。这话里虽然可见对舒亶其人的否定,却主要是表达对这首词的叹赏。

实际上,历代对这首词大加赞赏的人实在不少,比如清代丁绍仪的《听秋声馆词话》就评价说:“纵不识字,亦知是天生好语。”近代学者赵万里先生也说:《寄公度》这首词“含思幽远,出语自然,其工力未可几及。”对它的喜爱溢于言表。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
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
故人早晚上高台,寄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荷花凋落殆尽,水天一色,天际与江面相接,寥阔而浩渺。太阳已落下去了,暮色低垂,晚风吹起一道道波澜。一对燕子越飞越远,像是紧贴着寒冷的阴云。小楼东边,我独自一人扶拦而立,看着眼前的一切。浮云流水的人生,其实最应该在酒醉中度过,转眼便是大雪漫天,覆盖着京城开封的道路了。公度,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可能早晚都登楼远望,如我思念你一样在思念着我。江南的春天要来得早一些,到时请寄给我一枝梅花吧,连同春天的光明与温暖!

整首词用笔疏隽,写得高渺旷远,情意深厚。上片写景,下片抒情,清晰分明。初读这首词,我们便注意到一些似曾相识的字眼和意象,比如背飞的双燕。前几期节目中读过刘长卿的《余干旅舍》,诗中第二联便写道:“孤城向水闭,独鸟背人飞。”刘长卿还有一首送他的弟弟去外地的诗歌中也说:“南去逢回雁,应怜相背飞。”背飞的鸟,常常是一种与离别以及思念相关联的意象,很早之前便出现在诗人的笔下,比如南朝诗人刘孝绰诗中便说:“别有啼乌曲,东西相背飞。”诗圣杜甫诗也写道:“双双瞻客上,一一背人飞。”等等。在这首词里,背飞的燕子,也让我们感受到作者孤寂的情绪。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是这首词的秀句。秀句,也就是一首诗或者一首词中最优美、最精彩的句子。而这样的句子,也往往是最有深意、最戳读者内心的句子。对于生活,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会,也有自己的语言可以不断地诉说,然而我们似乎不必如此,只“浮生”二字,便说尽人生况味。古人对此有太多的感悟。诗仙李白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北宋名臣宋祁“红杏枝头春意闹”之后紧接着写到:“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苏轼写“浮生”的名句不少,比如:“浮生知几何,仅熟一釜羹。”“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等等。甚至有作家以“浮生”作为书名,我们知道著名的《浮生六记》便是如此。

“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的句子也大有来头,并不是词人随便写写的。“寄梅”的传统源于一个关于友谊的古老故事。南朝一部叫做《荆州记》的笔记里记载说:“陆凯与范晔相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诣长安与晔,并赠花诗曰:'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这位收信人范晔是很有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后汉书》的作者。

古代诗人充满着浪漫的情怀和对友人深切的思念,为了让北方的友人早些感受到春天的气息,特意从江南寄去一枝梅花,多么风雅和别致啊。

后来的文人纷纷借用这个典故,表达友情与思念,光是宋代就有不少,比如苏轼《虔州八境图》诗便说:“故人应在千山外,不寄梅花远信来”。黄庭坚诗里也写道:“欲问江南近消息,喜君贻我一枝春。”北宋徽宗皇帝赵佶的《声声慢》词:“寄远丁宁,折赠陇首相思”。等等。当然,后来的“寄梅”很多时候并不是真正寄一枝梅花过去,只是一种友情的表达而已。

舒亶曾经因为与宰相意见相左被贬官十年,在被朝廷重新启用之后,他回到京城,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心中充满了孤独和落寞,所以写了这首词送给那位名叫公度的朋友。人生难免起起落落,重要的是当你失落的时候,仍有真心的朋友可以倾诉、可以思念。这样,即使有暂时的不顺心,也会过去,依然是生活美好、未来可期。

最后把爱尔兰作家巴克莱《花香满径》中的那句名言送给大家:“幸福的生活有三个不可缺的因素:一是有希望,二是有事做,三是能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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