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庆李正权
说明：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中国人不说，越南人也不说，好像当年没有发生过一样，让人摇头，让人叹气。
不知道为什么叫援越抗美，而不叫抗美援越。援越抗美读起来很别扭，不如抗美援越顺畅。可能是已经有了个抗美援朝，故意要陌生化一下，或者更强调的是“援”而不是“抗”，更强调的是对越南进行援助的意义而不是对美国进行抗击的意义。
我当然不可能参加过援越抗美，但却听说过许多援越抗美的故事。援越抗美是越战中的一支插曲，中国直接介入是1965年。此前，中国对越南也有军事援助，但只是派有军事顾问，没有直接派军队参与。1964年8月，美国开始对北越进行大规模轰炸。胡志明来找毛泽东，要求中国派军队去保卫他们的交通线。于是，中国就派出高炮部队和铁道兵、工程兵，以“中国志愿工程队”的名义，悄悄进入越南。打了3年，越南与美国开始谈判，中国军队陆续撤回。我邻居八姐耍了一个朋友叫马龙，刚从越南回来，分到中梁山动力厂(现庆铃厂前身)。那时重庆大规模武斗已停，毛泽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有一段闲时间。马龙是部队的宣传兵，唱歌跳舞说快板，见多识广有头脑。他到八姐家中来，我就扭着他讲故事。后来，我进了望江厂，车间好多的转业兵，有将近半数是从越南回来的。闲来无事，也听他们讲过不少越南故事。
如今，网上搜索，除了一本《援越抗美：中国支援部队在越南》的书籍外，很少有这方面的文章。抗美援朝打了三年，相关研究的书籍以及回忆录、文艺作品之类汗牛充栋，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知道黄继光、邱少云，都知道长津湖、上甘岭，但援越抗美的事却很少有人知道。据网上资料，“自1965年8月1日至1968年3月，前后分5批入越轮战的中国高炮部队，连同配属援建工程的其他部队总计15万余人，3年中，共对敌作战2153次，击落美机1707架、击伤1608架，俘虏美军飞行员42名，有力地支持了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斗争。”还有资料说，在这3年中，“中国秘密部队支援越南，1400多军人埋骨他乡”。
我一个姓黄的小学同学的哥哥是高炮兵，是一二七高射机枪射手。美国飞机来轰炸，一颗子母弹落在阵地上。那子母弹炸开后，会飞出无数的小钢珠。一颗小钢珠从他肚皮上擦过，他的肠子都流出来了。他却用一只手顶着，一只手继续射击。直到美国飞机丢完炸弹飞走，才倒在阵地上。他运气好，那小钢珠只擦破了他肚皮，没有伤及要害。他活了下来，立了特等功。转业回来，分到省轮公司。顺便再说一句：连这样的英雄都没有宣传，15万军人那可歌可泣的故事就更不用说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原因太复杂，我们也不好去探究。当年中国军人是秘密去、秘密回，按规定不许向任何人，包括父母家人透露。即使是邮件，也只能写一个统一的某某邮箱。可能是怕外国特别是美国知道，引起与美国的直接冲突。不过，马龙告诉我，他们出国时，火车刚过河口，收音机里就传来他们进入越南的消息。虽然他们已经不用原来部队的番号，但收音机里说的部队番号却准确无误，让他们惊诧莫名。
美国对中国军队进入越南并非不知，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不愿意把越战再弄成当年的“韩战”罢了。事实上，美国对越南的轰炸，始终没有越过他们规定的控制线，不接近中国边境。中国虽然在云南、广西边境也部署了大量战机，却基本上不起飞。只有一次在云南，美国飞机接近中国边境了，中国战机才起飞。但由于飞机性能不如美国的，结果被击落一架、击伤一架。车间一个姓李的技术员原来在那支空军部队当地勤，说起那战事就摇头。
进入越南的不仅有中国军队，还有苏联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军队，只是他们的数量极少而已。苏联在越南部署了不少对空导弹基地，可能有几个导弹营。当年苏联拥有的萨姆地对空导弹还是厉害的，据说打下了不少美国飞机，其中包括B52战略轰炸机。其他几个国家派出的军队，可能就只有象征性的意味了。
历史上，中越的恩怨太多。1968年巴黎和谈开始后，美国暂停轰炸，越南人刚刚才喘了一口气，就开始反华。中国军人走在街上，竟然有人指着骂他们是“侵略者”。马龙告诉我，听到这样的骂声，心头好寒。那时，胡志明虽然还没死，但已经难以理事，掌权的是黎笋，而黎笋亲苏反华。十年后，中越就发生战争。不知道所谓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有没有参与过援越抗美的军人，不知道他们心中怎么想的!中越战争后，越南在中国人心目中已经是十足的“坏蛋”，如果再提援越抗美，岂不自己打自己的脸。于是，15万人的血汗和1400多人的生命就只能湮灭在历史的硝烟中了。国家不提，人们不说，后人不知，岂不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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