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里退思

作者｜曹正文

前些年，在苏州闲居，常与姑苏才子陶文瑜喝茶聊天，说到古镇，他首推同里，似乎在苏州古镇榜上，同里最好，没有之一。

我去同里数次，每次亦是流连不舍，同里玩一天是不够的。因为同里是明清建筑的博物馆；同里的每一幢老宅都有故事，走进去便是引人入胜的开始。

一直想和文瑜同游古镇，很不幸，陶文瑜英年早逝。因纪念文瑜，知道他对同里的痴情，我日前又去访同里。

同里由十五条川字形小河把古镇分割成七个小岛，而49座古桥又把同里连在一起，在我眼里，便成了古人诗意中的“小桥、流水、人家”。

同里的历史很显赫：早在宋代，“民丰物阜，商贩骈集，百工之事咸兴，园池亭榭，声技歌舞，冠绝一时”；至明朝“地方五里，居民千余家，街巷逶迤，室宇丛密，市场沸腾，可方州郡。”可见其盛况之一斑。

同里古名 “富土”，那是外人赞誉同里的人杰地灵、欣欣向荣。但同里人不喜张扬，不好显摆，于是当地有识之士将“富土”二字拆开组装，于是有了同里之名。

游同里是绕不开退思园的，这个主人也是同里人，叫任兰生，当过安徽兵备道道台，因为手中有权，收的银子不会少。他一次与捻军作战，节节胜利，但任兰生见尸横遍地，一下子动了怜悯之心，便停止追杀。这事让慈禧闻知，勃然大怒，欲问其罪，任兰生当面奏道：“退而思过，进而报国。”经左宗棠、彭玉麟周旋说情，任兰生便返回故土，于是萌生造一个园子养老，园名退思。

走进始建于清光绪年间的退思园，我见其布局别出心裁。按传统老宅格式，皆为一井一井前后贯穿。而退思园却是横向布局，由西向东是住宅、庭院、花园，花园占宅园一半面积。住宅由门厅、茶厅、正厅与两幢小楼组成，每进一层，都设屏障。中庭作待客之用，住宅与花园之间有自然过渡，院内有旱船与花木小景，“坐春望月楼”、“退思草堂”、“闹红一舸”、“雨坐亭”掩映其中，藏有一阁、一桥、一轩，是一座小家碧玉园林的典范。

退思园闹红一舸

我行走在逶迤曲折的长廊中，亲身感受林木的郁郁葱葱，粉墙上斑驳印痕，假山处翠绿青苔，还有水波中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再看池中穿梭于荷莲中逍遥嬉戏的鱼儿，不由让我感悟到园林主人官场失意后的意外幸福，奔波官场的案牍劳形者，哪有机会享受藏于园林中的种种乐趣呢？

“退思园”的妙处，在于简朴无华、素静淡雅，没有一点显赫与奢华。这种古朴端庄、自在休闲的古镇气息，亦姑苏民居之妙！

漫步同里古镇，可玩处还有很多，上元街上的耕乐堂，是明人朱祥修筑的，前宅后园，园内有棵400多年的白皮松，另外崇本堂、嘉荫堂、南园茶社都是历尽沧桑的老建筑。古戏台亦为一景，那里的园、堂、居室、寺观、祠、宇，都有点故事。

姑苏好友书画文章家陶文瑜

故事最多的是陈彩娥书楼，那是根据《珍珠塔》线索新仿造的。由于评弹与锡剧在苏州的流行，陈彩娥不弃贫贱，赠表弟方卿珍珠塔，方卿历尽磨难，金榜题名的故事不胫而走，于是同里人也将它作为当地的保留节目流传至今，听文瑜讲，有时还有评弹演员来演唱这回书，我没见到，即使有，可惜文瑜兄已听不到了。哀哉！

原文刊于2022年9月11日

《新民晚报》（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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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曹正文

曹正文，笔名米舒，《新民晚报》高级编辑。1988年加入中国作协，执编“读书乐”“夜光杯”副刊32年。曾任上海作协理事、上海九三学社市委常委，上海市政协委员，上海大学文学院与同济大学对外交流学院兼职教授。1993年获上海首届韬奋新闻奖。1995年入选“上海十大藏书家”，1997年应瑞典外交部邀请出席诺贝尔奖颁奖仪式。2010年获中国通俗文学艺术终身成就奖。在马来亚大学、墨尔本大学、大田大学、多伦多大学、斯德哥尔摩大学讲课。个人专著71部，主编丛书121部，代表作《文化名宿访谈录》《古代文人幕后真相》与《米舒文存》八卷本。2002年苏州图书馆创立“曹正文捐赠签名本陈列室”。2017年上海儿童博物馆创立 “读书乐”与2019年“书友茶座”陈列室。

编辑：霖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