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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方韶毅半亩方堂:不畏浮云遮眼,尽力拓延乡贤(上)

此趟的温州之行第一站是前往乐清采访桃园书院,然而我跟院主郑金才并未见过面。方韶毅先生说,郑兄是他很好的朋友,他可陪我一同访问该书院。我从地图上查得,温州到乐清即使走高速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对于时下来说,想做事的人最以时间为金贵。方兄若陪伴我乐清之游,至少要搭进一整天的时间。于是我告诉他,自己跟郑金才已经取得了联系,他不必专程跑到乐清来见面,我准备在桃园书院采访完毕后,当天晚上到达温州,我们可第二天一早见面。


版本学专著


然而方韶毅还是坚持在乐清见,他并不解释理由,而我转天上午到达桃园书院时,他已经端坐在那里,翻阅着几本自己感兴趣的书。我问他是否乘高铁而来,他说温州到乐清乘高铁反而耽误时间,因为这两个高铁站都距市区有一定的路程,故而他是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了这里。闻其所言,我感动于他对朋友之真诚,想一想自己都难做到这一点,他的所为令我顿生惭愧之心。


果真在桃园书院的采访费时一整天,下午五点这件事方结束。而方韶毅同样是找来了一辆出租车,我们一同又消耗了一个多小时达温州方府。在路上方兄给其夫人去电话让对方做饭。他解释说本应当出外请我吃饭,但他早已听闻我在时间上颇为算计,他为了尽量地不耽误时间,所以请我到其家中吃饭。闻听此言,我当然客气了一番。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第一次前往其家就享受其家宴,似乎有些唐突。更何况我的此程辗转多地,故无法带件礼物,这更让我觉得在礼数上颇为不周到。但方韶毅解释说,其妻及女儿晚上也要吃饭,而女儿上学还未回来,所以回家聚在一起吃饭最为方便。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听其安排。然而我在电话中却听到他告诉夫人具体地买哪些菜,其如此注重细节,可见方兄做事之缜密。



堆放在了这里


我印象中第一次听到方韶毅之名乃是在沈迦口中,沈先生的原话我已回忆不起,但总之我记住了这个名字。而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则是在上海的一次讲座,复旦大学古籍保护研究院请五位与会者搞一场讲座,我也侧身其中。讲座完毕后,有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士过来跟我打招呼,他自称是方韶毅。我印象中方先生是温州人,我问他何以赶到上海来听这样的胡扯。他依然淡淡地说,近来自己供职于上海,闻有此讲座故前来见面。


经过这场交谈,我体味到了方韶毅无论做事还是言谈都是那样的不苟言笑。但自此之后,我们主要是靠通讯交往。而他主办的《瓯风》杂志却一期一期地固定寄给我,因为该杂志所谈内容都是与温州有关的人和事,这是典型的乡贤路数,而我对温州的人文历史没有什么研究,所以对该刊从未有过贡献。受到他如此多的馈赠,这也同样是我的歉疚之处。


今年八九月间,方韶毅组织当地的几位爱书人共同举办了乡贤文献展。这个展览颇具影响力,为此他专门出了一本图录。方韶毅特意赠送给我这本书,我回来后翻阅一过,此书不但印制精美而内容也很饱满,这种做法在私人书展中颇为少见。也正是因为这些点点滴滴,让我把方先生的学术事业固定在了温州文献研究方面。而后来我们的这次谈话,却改变了我的这种想当然地认定。



仍然是董桥


此次的温州采访,我在几个月前就跟方韶毅做过具体的勾通,他说欢迎我光临其书房,然其却担忧我登楼的困难。方府原来居住在温州市的江边,后来因为拓展道路,他家的住房被拆迁,故临时买了一间小房子作周转。只是未成想到,这一周转就达十年之余,直到今天也未能住进真正的新居。而此处的周转房却处在一座楼房的顶楼,因为此楼乃几十年前所建,故而没有电梯。方先生担心我走这么多的台阶会有问题,我感谢其细心地体谅,但我告诉他自己爬楼确实没问题。而他又告诉我说,因为周转房面积不大,故他的藏书有一半放在了办公室。我亦称两处分别拍照即可。


从乐清到达温州时,天已全黑了下来,因为赶上下班高峰,温州市内同样堵车严重。司机是本地人,故其绕行在一些认为不堵车的小路上,一番辗转总算来到了方家楼下。而方韶毅拎着我沉重的行李在前面带路,他走在楼梯上的步伐颇为轻盈。这让我想象他平时把那么多的书往楼上搬,虽然很费气力,倒也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方式。而我空手跟在后面走,却完全跟不上节奏,登到顶楼时,腿已觉得发软。


客厅内的书墙


可能是我们在楼道的说话声被其夫人听到了,因此她已候在了门口。方妻热情地把我迎进门中,进其家第一眼的印象就是一尘不染。甫一落座,方韶毅立即进厨房张罗了起来,我原本以为其给妻子打电话乃是让对方做饭,到此时方看到其妻只是买回来了食材。方兄的里里外外一把手,更让我体味到他在生活上的细腻。

趁其做饭期间,我开始拍照他的书屋。其家客厅的正前方乃是整面墙的书架,这些书横放竖放很有规律,其摆放之整齐一如方韶毅的谨严。我在拍照期间,其妻陪我聊天,她说因为家中地方太紧张,方韶毅的书只能分为三层插在书架上,这样找书变得很困难,然而方韶毅却对自己的书所放位置清晰明了。有时其妻抽看某本书后放不回原位,方韶毅立即能发现少了哪一本。


猛一看以为是拓片


方韶毅作品


在书架的下方,挂着三幅书画合璧之物。远远地望过去,我以为是蝉翼拓加题款,而其妻则笑着说这是她本人的绘画作品。方夫人如此有才艺,而其绘画方格又如此有着文人气,瞬间令我刮目相看。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绘画风格,是否得到了方韶毅地指导。而另一个书格内,则悬挂有方韶毅的一幅书法作品,他那一笔不苟的书写方式,很符合我对他书风的想象。



董桥先生法书


客厅书架上所悬挂的书法作品,最为显眼的一幅乃是董桥先生所书的“读书人家”。几个月前我在深圳时,王磊先生送给我一本图录,该图录乃是香港嘉士得拍卖公司为董桥先生举办的主题展,而该图录封面上就是董桥先生所写的这四个字。可见这几个字也是董先生的最爱,而今有一幅挂在方先生的书房,由此而显现出方先生读书的偏好及口味。


邵燕祥题字


古琴一张


书架上还摆着一个小镜框,里面装的是邵燕祥先生用硬笔写的几行字。而墙的另一侧则挂着一张古琴,到此时我方留意从进其家,我就隐隐地听到古琴之声。细听其弹奏方式,乃是虞山派的弹奏手法,而其节奏则更接近于管平湖。我顺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方妻赞我听力很好,她顺手拿起了一盘CD的外盒,上面果真印着管平湖。而此时我方留意,方家在客厅的一个角落堆放着大量的CD,而他音箱所用的功放也是发烧级的,因为我看到了多个闪闪发亮的电子管。在晶体管一统天下的电子设备中,玩电子管甚至超过了黑胶片,这更像摄影者所讲求的全手动相机。


音乐发烧级器材



果真是管平湖


大量的唱片


因为我对这些设备地留意,使得方妻跟我聊到了古琴,她说自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某天就突然想学这门技艺,于是就通过关系,找到老师认真学习。说话间,她就在客厅书架前的另一张古琴上弹奏一曲。其技法之娴熟令我大感惭愧,我向她讲述了自己学琴未果的原因,她说已在某本书中读到了这些细节。其实我以前在文中只是随口提起,而那具体的故事远比所写要有趣许多。而方韶毅与其妻对于棋琴书画样样在行,这真让我大为感慨。


弹奏一曲


与客厅相对应的那个房间摆放着一张小床,右手的侧墙同样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我估计这间房乃是其女儿的房间,因为一张小写字台上摆放着不少学生文具。然而这个房间的架上之书却最令我感兴趣,不知为什么方韶毅把跟版本目录学有关的著作都集中到了这里。


女儿卧室的书墙


大多是有关版本目录学著作


因为感兴趣的原因,我仔细观看每一格内所放之书,能够看得出这些书是方韶毅地刻意收集。因为近三十年所出有关书的书,他基本都收全了。这些书既有传统的目录学,也有当代的书话,由此可见方先生涉猎之广。而其中的一部《田涛说古籍》最令我感慨,二十多年前,田涛先生的这本书在社会上流传甚广,有很多人都是因为看到了该书才走上了藏古书之路。而今,田涛已归山道。方韶毅却将这本书郑重地摆放在这里,我不清楚他跟田涛有没有过交往,但这种摆放方式足可说明他对古书也有着偏好。


田涛的这部书当年在社会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在客厅的侧墙上我看到了方韶毅的堂号——半亩方堂。这让我立即想到了朱熹的《观书有感》:“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朱熹的这首诗太过有名,基本上做到了妇孺皆知,而方韶毅以此为堂号,难道他跟朱子是同乡?方妻说并非如此,之前的堂号曾经叫芷兰斋。


堂号


方妻的这句话吓我一跳,难道是我侵权了?方妻笑称并非如此,她说先生为了起一个别致的堂号动了很多脑筋,方妻是湖南人,某次他们一家三口回湖南老家,无意间在一个景区内看到一块大石头上刻着“芷兰”二字,两人都喜欢这两个字,于是起堂号曰“芷兰斋”。可能是方妻觉得这个堂号更适合自己用,于是她就以此做为了个人的书堂之名。虽然如此,其实芷兰斋依然是夫妇二人共用之书斋,如此说来,芷兰斋也是方韶毅的堂号。但后来方韶毅发现韦力也叫这个堂号,他决定另改一名,但后来为什么叫半亩方堂,方妻说她也忘记原由,称等会儿吃饭时让我去问方兄。为了佐证自己的所言,方妻把我带到厨房侧面的墙上,这面墙挂着许多照片,其中一幅乃是其女儿与芷兰二字合影。


照片上的芷兰


看到这张照片,让我明白方妻所言是事实而非玩笑,而方兄的这种做法瞬间让我感动。其实堂号重名在古代也不稀见,因为这并没有独家专利,这让我想到了古代的一个小掌故:据说某位考生参加科考时未曾回避主考官的大名,他的做法让考官颇感不爽,于是他特意找来考生,他名义让夸赞考生文笔不错,说要单考一联。考官出的上联是“司马相如蔺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这位考生一听立即明白了考官这幅对联的所指。于是他应声答道“长孙无忌魏无忌人无忌我亦无忌”。他的回答可谓是绝对,因为他也用了两位古代人名来反击考官地指责。古人对人名既有此调侃,那更何况堂号乎?而方兄能这么做,以足见他对朋友地尊重。


生活乐趣


女人买衣服最不喜欢撞衫,但撞堂号又是怎样的心情呢?方韶毅怎么想我忘记问他,但至少我的心情是觉得很好玩儿的一件事,而更好玩的是,这面照片墙的旁边则摆放着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其中竟然有一个蛐蛐罐儿,方妻打开让我观看,里面果真有两只蟋蟀。我看到那两只小生命蹦蹦跳跳地在那时玩耍,不知为什么我却想到了《桃花源记》中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斗蛐蛐


聊天的过程中,方韶毅已经把饭菜陆续摆到了桌上,正在此时其女儿也已放学回家。我等四人围坐边吃饭边听方韶毅讲解所做两个温州菜的名称来由。近几日因为到处奔忙,我的牙龈肿痛严重,故吃不下几口饭。而方韶毅劝我多喝汤,而其女儿撇了我一眼,略带揶揄的口吻说:“我爸对自己做得汤一向有信心。”我注意到方韶毅闻听此语后,脸色没有一丝的变化。


雅玩


进餐完毕后,我坐下来与方兄聊天,而正在此时,其女儿从屋内拿出个小纸袋递给我,她说这是自己爱吃的零食,想来我也一定爱吃,因为她跟我的星座相同。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块凤梨酥,而品牌则是著名的“微热山丘”。几年前,有位朋友常送我这种小食品,而今又在方府重温旧味,这种感觉颇为奇妙。我感谢了小朋友的美意,她向我礼貌地表示了不客气,而后回房间做作业去了。


三层排列


我依然惦记着堂号的来由,倒并不是因为担心方韶毅把芷兰斋攫为己有,我只是想了解方韶毅跟大儒朱子有着怎样的关系。他闻我所言,有了难得的笑容,他说自己跟朱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却始终喜欢朱熹的这首诗,因为这首诗更多者启发了他的治学思路。再加上自己的住房狭小,他原本的堂号叫半亩堂,虽然说家里也没有半亩那么大,而楼前也没池塘,但这并不影响他地向往。后来又觉得原诗中的半亩方塘有一个方字,恰好是自己的姓氏,于是他就将第四个字稍做改变,成了现在的堂号。


另一间书房


方韶毅坦陈有人觉得这个堂号不像堂号,但他觉得挺好,为此他请了多位名人来书写此堂号,现在悬挂着乃是王家葵所书,另外他还请过广州文史大家王贵忱先生书写过。而今住在这顶层的周转房内,无法将这些法书一一悬挂起来。他期待着有一天重新地整理自己的书房,然而我倒觉得他现在的居处虽然面积不大,住在顶楼倒也清静。而我曾经居住之处因为不是顶楼,楼上的一家嘈杂不堪搞得很心烦,所以我倒觉得顶楼有顶楼的妙处在。王安石的《登飞来峰》最后两句是:“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身处高层不只是眼界开阔,更多者是能够减少相互间的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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