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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福保诂林精舍:著述宏富,以藏助编(下)

如前所述,丁福保将赚得之钱有一部分投入了编辑出版方面,他下工夫最大者当是《说文解字诂林》。早在南菁书院读书时,丁福保就开始搜集跟《说文》有关的各类书,直到三十年后方编辑出版。对于该书的价值,于佑任有如下讲述:


《说文解字》为研究国学必备之书,自逊清乾嘉以来,关于《说文》之著作,不下一二百种,学者如欲检查一字,非遍检各书不可,而单文零义之散见于各家文集及笔记中者,一时尤难检阅。今丁君编辑《说文诂林》,合原书一千余卷,囊括有清一代许氏之学,汇为渊海。检一字而顷刻即得,得一字而各说皆备,凡各书之所谓某为正字,某为借字,某为古文,某为异文等,昔人穷老尽气而不得者,今费半小时即可得之,所以此书不仅集许学之大成,实亦治《说文》者最便利之捷径也。(丁福保《畴隐居士自订年谱》)


乾嘉朴学研究其发轫点乃是文字学和音韵学,这使得对《说文》的研究成为了显学,正是因为相关著述太多,而查找起来很不方便,于是丁福保将他能够搜集到的所有《说文》著作进行汇编,使得使用者想看到某一字历史上有多少种不同的评价,只要翻阅《诂林》一书,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于佑任把《诂林》一书认为是研究《说文解字》的捷径。


丁福保编纂《说文解字诂林》 民国二十年上海医学书局石印本,牌记


丁福保编纂《说文解字诂林》 民国二十年上海医学书局石印本,卷首


但也有人对此书评价不高,张舜徽在《爱晚庐随笔》中称:“近世若丁福保为《说文解字诂林》。直以浆糊、剪子分属多人为之粘贴以成编。谓为资料丛钞可也,岂得目为著述乎?”


张舜徽认为《说文解字诂林》一书乃是剪子加浆糊的结果,算不上著述。其实《诂林》一书原本就是著录前人对于某个字的解释,而能将数量巨大的《说文解字》著作提纲携领地汇编在一起,在没有电子检索的时代,靠人工编出这么大的书,已然是嘉汇士林了。而丁福保皈依佛教,他做的很多事乃是出于功德,从他身后把所有书捐出的情况即可印证这一点。除此之外,丁福保还编过《古钱大辞典》等一系列书。对于丁福保所编书的数量,高振农在《佛教文化与近代中国》中作过如下统计:“先后编纂的译著有算学书十种,健康长寿法书二十六种,文字学九种,文学诗词八种,古钱学八种,杂著九种,佛学三十四种,医学七十五种,德育十种,道学二种。”


给丁福保的出版带来声誉者,除了《说文解字诂林》,另外则为《佛学大辞典》和《古钱大辞典》。关于后者,钱币研究专家马定详在《忆泉界前辈丁福保先生》一文中写道:“当时余常到丁老府上拜访,亲眼见到他带领助手们进行编书之情景。他家住在上海大通路237弄6号,为一石库门楼房,进门是天井,在楼下右侧一大间统厢房里,靠墙有五只长写字台,写字台旁都是书柜,书柜中存放着各种书籍资料。每张写字台前坐有一人,均有丁老用重金聘请之专家学者,大都年事已高,工作却十分认真,或编集资料,或整理拓本,或埋头写作,各司其职,配合默契,显然他们共事已有较长时间了。丁老坐在该统厢房另一头一张圆桌旁,有时给病人看病,有时便和助手们一起工作。”


可见,丁福保常年雇一些德高望重之士来替他编书,而有病人时丁福保忙着行医,有空时他就跟助手们共同编书。《古钱大辞典》对藏钱币界影响巨大,而我在年幼时看到丁福保的第一部著作就是该书,因为书内对每一种古钱标明了市场参考价,故此书成为了藏钱币者按图索记的指南读物。当时喜爱钱币者人手一册,大家都感慨丁福保如此的目光如炬。然而马定详在此文中却称:“丁老并不长于钱币鉴定,亦不太熟悉市价,这两方面工作得力于戴葆庭先生。”可见,丁福保编出这样一部如此有影响力之书并不是因为他对古钱有多么精深的研究,他只是想使得收藏钱币文化能够得以传播,因为他担任着中国古钱学会会长。


丁福保对《说文解字诂林》一书看得很重,所以他才花30年的工夫来编纂此书,他在该书的《自叙》中称:“颇以遍检各书为苦,偶寻一字,辄废时至一二日,积书至数十种,多方搜索,尚难该备,况散见于各家文集及笔记中者,尤不可指数,往往以遗忘而难于参检。”“所以此书一出,不仅集许学之大成,实亦治《说文》者最便利之捷径也。”



丁福保笺注《金刚般若波罗密经》 民国无锡丁氏铅印本


看来丁福保也曾翻阅过不少《说文》类著作,他发现检索的不方便,所以就发誓要编这样一部书。此书编成后,丁福保对此颇为满意,他将自己的藏书楼以书而命名为诂林精舍。1931年,他请蒋维乔写了篇《诂林精舍记》,此文中提及了藏书楼的状况:“精舍在仲祜住宅之旁,凡三楹而层楼,入门,中间为厅事,东为客室,西为食堂,登楼,则图书满架,古今要典咸备。”


对于丁福保热衷编书这件事,李详在《历代诗话续编序》中有如下解释:“仲祜为南菁书院高材生,体弱善病,从事上古医书,参以东西经验药物,因持西医名世。而编定书籍,不中程不止,每日殆无少时为行散岸帻之乐,然仲祜颜色加润,不为之损,意者其以编书为服饵,具有道征,未可知也。”


编书之事对丁福保而言,既是功德也是养生的方式。虽然他为藏书费了很多的心力,然他并未死守所藏。江庆柏所著《近代江苏藏书研究》引用了记者所写《丁氏访问记》中的所言,当时是1944年丁福保71岁,对于藏书观丁福保在采访中自言:“说到藏书,他是和一班爱书如命,不肯供诸同好的所谓藏书家完全不同。他藏书的目的,是将收藏的书集一大成就,就全部慷慨的捐给公众阅读的图书馆去,俾使一班苦学青年和学者能得到完整的阅读和研究机会。”


其实在此前,丁福保已陆续开始捐书,他在1918年的《年谱》中写道:“余以书籍捐入县立图书馆及竢实学堂图书馆,约千元。”而后的捐书情况,江庆柏在文中写道:


他捐献给无锡县立第一高等小学校的图书更多。到1920年时,该校所藏1868种、22904卷图书中,十分之七以上为丁福保所捐赠,而且最早创议恢复学校藏书楼旧观的也是丁福保,所以该校校长朱正色要说学校图书馆即“丁氏图书馆也”。朱正色将学校的藏书编了一部《无锡县立第一高等小学校图书馆目录》。在这部目录的“序”中,他极力表彰丁福保“保存典籍、嘉惠士林”之功,表彰其在地方教育中所起的巨大作用。但丁福保犹以所捐种类虽多,皆非善本而感觉汗颜、有愧,并发愿第二年续捐大宗书籍,以补前捐之不足。于是在1921年,他又捐赠了大批书籍,其中包括《读画斋丛书》《士礼居丛书》等。


他向上海市立图书馆、福幼院、震旦大学等,捐赠过大批图书。1935年上海筹建市立图书馆,丁福保率先捐出藏书15000卷,1947年他又再捐大批图书给该馆。1938年,他一次捐给震旦大学2万余册、5万多卷图书,其中有不少元刊本,如程颐《周易经传》、《朱子说书纲领》、杜佑《通典详节》等。丁福保本拟将这批图书开办一所“丁氏图书馆”,改赠震旦后,定名为“丁氏文库”。除佛典及丁氏手批图书外,他所藏图书几乎全部尽于此。1950年又捐图书及石刻拓本千余册给北京图书馆。


坚韧不拔


不知是否为丁福保旧物


如此达观的藏书观念真的令人感慨,而诂林精舍藏书的精华如今基本藏于复旦大学图书馆。对于这批书的来由,谭畅在《丁福保“丁氏文库”流传始末——以上海档案馆“丁氏文库”资料为中心》一文中称:‘丁氏文库’,是近代藏书家丁福保捐赠给原震旦大学的一批藏书。此批赠书计二万余册、五万多卷,除佛典和丁氏手校之书外,几乎囊括丁氏‘诂林精舍’全部精华。震旦大学将其命名为‘丁氏文库’。该文库后经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调拨复旦大学,今藏复旦大学图书馆古籍部书库(光华楼西主楼)。”


而后谭畅在该文中详细地介绍了丁氏文库的创建以及入藏复旦的过程,可见丁福保的藏书早在其生前就作了妥善的安排。他为什么要将辛苦所得一一捐出呢?丁福保在《丁氏图书馆目录稿·缘起》中作了如下解释:“每念衰老之躯,尔年无几,及身既不获尽读所藏之书,余子若孙又未必嗜书,若余一一出藏书以读之。而世之笃学之士或转有渴望余出所藏以快其一读者。余因思凡人当为社会服役,为有益于人群之事,不当为自私自利之谋,余于蓄书之始即立志于他日将藏书公诸士林。今以数十年之搜聚,正可以成吾志。此余所以决然将藏书使及门诸子编目列号创为丁氏图书馆也。凡馆目所载之书,人人皆可借阅,手续至为简便,不取丝毫费用。”


如此通达之人,岂止是令人敬仰,他堪称藏书界的旗帜。故《藏书世家》中夸赞丁福保说:“胸怀之旷达如此无第二人。”而丁福保在1952年11月28日病逝于上海,终年78岁。


远处巍峨的大佛及广场


大门打开了


门楣上的刻字


丁福保的故居到如今找不到任何的线索,而我从网上查得江苏无锡的灵山景区建有丁福保纪念馆。2018年7月27日,我来到了无锡,之前跟梧桐女史确认过寻访地点,她说此前前往灵山景区寻找过丁福保纪念馆,灵山景区面积巨大,从入口处走到纪念馆有几公里的路程。梧桐称现为暑天,在烈日下往返走这么远的路难以忍受,故她正在找熟人希望能够开车入内。


巧合的是,在无锡寻访过程中我见到了陶潜先生,约两年前我在苏州古籍书店举办了《觅理记》的新书首发式,同时在那里举办了一场讲座。承马骥先生美意,从苏州请来了摄影家陶潜先生做全程录像,由此让我与之相识。这次来到无锡,陶先生虽然因搬运观览石而伤了腰,但他依然拄拐前来相见,如此重情重义让我很是感动。与之聊到我的寻访计划时,梧桐讲到灵山景区太大之事,陶兄马上说他有办法。而后他给一位张导演打电话,由此而确定:明天一早由张导演带领我等前往灵山去参观丁福保纪念馆。梧桐闻言也很高兴,因为她发现此纪念馆不对外开放,她当时只看到了门前情形,而张导演能够让我等入内参观,这当然是令人兴奋的一件事。


因为工作的原因,梧桐一早先处理了一些业务,故赶到酒店接我时时间已较紧,于是我来开车她来导航,迅速地开到了张导演家附近,但还是迟到了一些时间。而张导演站在路边等候,这让我大感不好意思,好在他脸上并无不悦之色。我继续开车前行,又去接上了陶潜,陶兄在车上介绍说,张导演的大名是张则鸣,乃是无锡电视台资深导演,在业界很有影响力。张导演在路上说,他因为给灵山景区拍过几次纪录片,所以与这里的方丈相熟,他昨晚已经给方丈打过电话,方丈有事不在但已跟门口说好,同时也留下了丁福保纪念馆管理者的电话。


左侧的匾额


第一进院落


正堂内的壁画


名家题字


侧房之一


灵山景区距无锡有几十公里的路程,此处已与常州界接壤。到景区的入口处报上车牌,果真顺利入内。而后一路向内开,在里面看到不少的精致建筑,尤其那尊著名的灵山大佛。此像前有巨大的广场,而这一带不断有一列列的游客从此经过。张导演对这里颇为熟悉,他指挥着我驾车左转右转,而后将车停在了一座大殿前,我等众人步行来到了一个院落。此院落乃是仿古建筑,门楣上刻着“畴隐居士小居”,而左侧则挂着刻着“丁福保陈列馆”字样的匾额,此时有一位女工作人员走过来,她向我们问明情况后给我等打开了大门。


侧房内情景


大堂为模式


捐赠的书橱


走入院中,眼前所见是一座U形的二层楼,楼的两端种满了绿竹。走入一楼大堂,里面颇为空旷,影壁墙是一幅精致的水乡图案。两边的侧墙上挂着一些展板,以此介绍着丁福保的生平。我等在此处一一拍照,以为这就是丁福保纪念馆的全部,但工作人员却示意我们后面还有。走进第二进院落,这里是回字形的二层楼房,面积比想象的大许多。


第二进院落


平面布局


正式展厅


原来第二进院落方是主展厅,这里不但有丁福保的详细生平介绍,而两间侧房则是图书室。虽然这些并非是丁福保的旧藏之物,但可以看出这是许多现代人所捐。展厅内的玻璃柜内陈列着一些丁福保生前的著作,我在这里端详着他的标准像,由此而想象着他哪里有这么大的精力能够写出这么多的著述来。仅凭这一点,丁福保就值得崇扬。


也有些书橱


端详里面的书


丁福保之子


捐书奖状


丁福保之兄


二进展厅也是模式



书卷气较浓的匾额


里面陈列情况


丁福保的堂号挂在了这里


里面没有做书楼用


纪念室内的一间侧房悬挂了诂林精舍的匾额,然里面并未布置成藏书楼的模样,进内参观,里面有些旧家具,不知道是否是丁福保当年用过的原物。然这里却摆放着一尊半身塑像,此像制作得颇为传神,从中表达出了丁福保做事的坚韧不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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