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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人自有天相,善有善报

明朝末年,烽火连天、狼烟四起,为了躲避连年战乱,张生带着母亲、妻子柳氏,随村里其他人家抛家舍业开始了逃难生涯。

他们风餐露宿,跋山涉水,不知经过了多少苦难。这天,他们到了洛阳地界,栾川县的一处大山脚下,一行人看到这里山势平缓,山前有条河,河两岸土地肥沃,就决定不走了。于是搭起窝棚,收拾家伙,准备在这儿定居了下来。

落脚地总算选好了,可谁也没想到,人在难处偏逢连阴雨。连着下了几天的暴雨,山前河水水位不停上涨,因下雨时间过长、雨量过大,山坡又发生了大片泥石流。其来势迅猛,强大的冲击力把张生家的茅屋一下子推进滚滚的河里,一家三口儿全被洪水卷走了!

年轻力壮的张生挣扎在洪水中,幸好抱住一根木头才得以苟延残喘。可是,老母亲和媳妇柳氏竟顺水漂流而去。张生哭喊着,眼睁睁地看着婆媳俩的身影在他的视线中消失……

张生靠着木头的浮力,在波浪中漂流了三天,在一个山弯处,他用力抓住岸边一枝柳梢爬上了岸,跪在河边望着奔腾的河水连哭都哭不出声了。悲痛不已的张生呆呆地坐在岸边,腹内饥肠辘辘,便欲寻找村庄讨点吃的。他慢慢地站起身,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在路上走着。

猛然间,一阵马蹄声传来过来,张生抬头看,是一个中年人骑着一匹马向他这边走来。恰好这时从路边蹿出一只野兔,那马受了突然的惊吓,扬起四蹄把主人甩到地上没命地奔跑起来,转眼之间便无了踪影!

那中年人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去追赶马。张生走过去一看,地上放着一个鼓鼓的大包袱,不用说一定是马儿奔跑时甩下来的。

张生望着包袱,梦想着里面可能有吃的东西。可是,等他打开一看,里面没有吃的却装着许多银子。张生担心那人知道包袱丢失后会回来找,便决定看守包袱,肚子再饿也要等到那人回来再走。

不知过了多久,那中年人骑着马一溜风似地跑回来了。中年人来到张生跟前,翻身下了马,一脸惊愕地望着他说:“这位兄弟,你没走?”

坐在包袱旁边的张生说:“我的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早就想到村庄讨点儿饭吃,可是,你不回来包袱要是丢了咋办?”

那中年人一听,扑通给张生跪下了:“兄弟见财不动心,反倒为我看着,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人,如此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日也是你我有缘,咱二人就结拜为兄弟吧……”

于是两个人便堆土为炉、插草为香,对天盟誓结为金兰之好。二人互道姓名、各叙年庚。中年人姓李名臣,长张生两岁,在洛阳城开了一家药铺,这次是出来采办药材的。张生也将自己的家乡、身世和遭遇对李臣讲了。

李臣说:“兄弟全家遭此大难,又无亲可投,就跟哥哥到洛阳去吧,哥哥一定不会亏待兄弟的……”

药材采办完后,张生跟随李臣来到洛阳城,先到药铺仓库卸完货后,李臣便把张生带到家里和妻子冯氏见面,把路上惊马和遇张生的经过一一讲给了。冯氏一听非常受感动,觉得这个张生兄弟是忠厚之人,实在可敬可佩,如今家乡遭受水灾骨肉分离有家难奔。便和李臣说一定不能亏待兄弟,让他在药铺柜上当二掌柜。

张生可不那么认为,到了药铺,打杂、干零活都抢着干,他为人勤恳,起早贪晚不怕苦不怕累,哪里有活哪里去。李臣劝他他也不听,只说自己对药材这行什么也不懂,那能白吃饭啊!二掌柜当不了。李臣见劝不动他,便教他打算盘、记账、识药材,后来让他站柜台替人抓药。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有一天,李臣的妻子冯氏到街上买菜,看见大街上围着一群人。冯氏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轻女人头上插着“草标”。冯氏心里明白了,这女人是自卖自身。女人虽然衣衫褛,面目清瘦,但模样俊秀。

冯氏挤进人群里问那女人,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因何自卖自身。

女人说她叫小翠,家住洛阳城外三十里的乡下,因丈夫身患顽疾卧床三年,为给丈夫治病,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但丈夫的病仍未能治好。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和婆婆商议决定自卖自身给丈夫治病……

听了小翠的诉说,冯氏心里对这个贤德的女人非常敬佩。忽然,她想到了盟弟张生都快三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何不给他买下这个女人!

冯氏便把小翠头上的“草标”拿了下来,对她说:“我当家的有一个拜把子兄弟,年纪和你差不多,人也长的精神,又心地善良,还是光棍一个人,我想把你买下给他做媳妇。跟我走吧,我马上打发人把银钱送到你家去……”

冯氏带着小翠来到药铺,把事情先对李臣的讲了。李臣说这是一件好事,马上准备替张生操办喜事,一切费用由柜上支付。

张生和小翠见面后,见这个一脸憔悴的女人哭得凄凄惨惨,泪流满面,张生的心里就如同被刀刺了似的。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屋找到李臣和冯氏说:“大哥、大嫂,兄弟感谢你们的一片好心,但我说什么也不能娶这个女人。现在人家正在灾难之中,怎能忍心拆散人家夫妻?那男人失去了贤惠的妻子,悲痛中病情必然加重,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他老娘也就没有活路了!我想和大哥、大嫂借些银两送给她,让她回家给丈夫治病。”

李臣和冯氏一听,更加感动了,也觉得兄弟说的在理。就这样,李臣从柜上拿出一些银两,嘱咐小翠抓紧给丈夫治病,并且所用药材这里都可免费。

小翠跪在张生的面前,流着眼泪说:“好心的大哥,今生不能侍候大哥枕席,来生来世变驴变马也要报答大哥的大恩大德呀……”随后又向李臣和冯氏磕头。

小翠回家,后来治好了丈夫的病。全家人高兴万分,娘儿三个为感谢张生的救命之恩,专程到药铺看望他。小翠夫妻跪在张生面前抽抽噎噎地说:“大哥的救命之恩难以报答,就让我们夫妻认你作干爹吧……”

张生说:“那怎么行,我与你们夫妻年纪相仿,干脆就让咱们三个人结为兄弟、兄妹吧,反正我也没有兄弟姐妹,现在老娘也不在人世了,这回不仅有了弟弟、妹妹,还有了老妈,我再也不感到孤单了……”

小翠一家三口一听可乐坏了!恩人变成了哥哥,还有比这更亲近的吗?

小翠的丈夫身体康复后,两口儿勤勤恳恳地耕种,还精心饲养母猪和鸡鸭,又省吃俭用,日子一天天地好起来。

时间一晃又过了三年,这年冬季的一天,北风飕飕,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天气十分寒冷。近黄昏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讨饭的女人,年老的六十多岁,年轻的约摸三十岁左右。两个人破衣烂衫,冻得身上直打颤,走一家串一户的挨门乞讨。眼看天黑了,没处投宿,只好到村头上的一座破庙里过夜。

小翠见这两个女人太可怜,讨吃要吃本来就吃不饱肚子,身上衣服又单薄,在那透风的破庙里过夜岂不是要冻饿而死……

于是,小翠便和婆婆、丈夫商量,叫那两个讨饭的女人到家里来住,老婆婆和丈夫都是受过苦的人,异口同声地答应了。小翠便顶着风雪,跑到破庙里把两个女人领到家里来。婆婆让小翠给两个讨饭的女人做了饭菜,让两个女人吃得饱饱的。吃过饭后,小翠和婆婆就跟两个讨饭的女人唠了起来。

原来这两个讨饭的女人是婆媳俩,家里遭了灾难,又失去了男人,无家可归,才讨要度日。小翠见那媳妇生得相貌端庄,又温柔厚道。年纪轻轻的陪着婆婆到处讨要,一片孝心实在可贵。

突然,小翠想到了恩兄张生,如果把这个贤良的媳妇介绍给张大哥,张大哥有了妻室也好安个家,这婆媳俩也有了依靠,岂不是两全其美?想到这儿,小翠便把自己的意思对讨饭的婆媳俩说了。婆媳俩一听到张生,都惊得睁大了眼睛。

原来,这讨饭的婆媳俩正是张生的老母亲和妻子柳氏!婆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默默地想:这个张生究竟是谁?柳氏低头想了一会儿后,对小翠说:“大嫂的一片好心我从心眼里愿意,但人家是药铺的二掌柜,我是个讨饭的花子,况且还要带着老婆母,恐怕人家不答应……”

小翠说:“这样吧,明天我领着你们婆媳俩进城,跟张大哥当面商议商议。”

第二天吃过早饭,小翠的丈夫把自家的毛驴背好鞍,让柳氏的婆婆骑着,小翠和柳氏步行,三个人便奔向洛阳城。到了药铺和张生一见面,张生的老母亲见面前站着的果然是自己的儿子,柳氏一看真是自己的丈夫!母子、夫妻娘儿三个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痛断肝肠……

一家人两世为人、大难不死,母子、夫妻失散近七年之久,神差鬼使在这里奇逢巧遇,消息不径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洛阳城,人人都为之感叹不已。李臣亲自为兄弟张生一家举办了团圆宴,洛阳城各商家、百姓听说后,都纷纷前来祝贺。

人们都说张生行善积德感动天地,果真是吉人天相、善有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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