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印概论》黄质
简介 《古印概论》，不分卷次，黄质作。黄质(1865——1955)，字朴存，一作朴人，别署予向、虹庐、滨虹、虹叟、宾 、中年更号宾虹，祖籍安徽歙县，生于浙江金华。工书画篆刻，尤擅山水，由石溪、程邃、李流芳而上溯宋、元，屡经变革，善以“明一而现千万”的表现手法，抒写出山川浑厚华滋，境深意邃的神情，亦精画论。生平对古玺印有癖好，数十年间搜集甚富，旋失旋得而孜孜不倦，尝手编《宾虹草堂藏古玺印》初、二、三集，及《古玺印存》、《竹北移古印存》等。《古印概论》刊于1930年《东方杂志》第二十七卷第二号。原文时有差误，如称：“乾、嘉之时，汪肇龙稚川、巴慰祖予藉、胡长庚西甫、程芝华萝裳，成《古蜗篆居印谱》。”按是谱实为道光甲申(1824年)程芝华摹刻逞邃、汪肇龙、巴慰祖、胡唐四家印作汇辑而成。今均予以更正。
此编据《东方杂志》本校勘。
——学社君
文字蜕变之大因
一、肖形 图画象形有夏、商、周、秦之印。
二、奇字 古籀同体多不可识之字。
三、小篆 周、秦之间与玉箸文多相类。
四、缪篆 汉、魏官私印章及王莽时印。
上古有图画象形，进而成为文字，有古籀篆隶之嬗变。观于钟鼎款识、碑碣镌刻，可知书画原始合一，日久渐分，马迹蛛丝，尚易寻获。古印文字，至为淆杂，今据图画象形之印，品类尤多。以体言之，一名肖形印；以用言之，又曰蜡封印。其实古代常用于封泥，后世因趋便易，用为封蜡，初不限于图画与文字之别。而图画象形之印，当以肖形定名为确。肖形诸印，有龙、凤、虎、兕、犬、马，以及人物、鱼鸟，飞潜动静，各各不同，莫不浑厚沉雄，精神焕发，与周金缕采、汉碑刻画相类。虽其时代未可断言，而要为三代流传最古之物。陈斋与王廉生书云“圆肖形印，非夏即商”，是可取以为信。昔人龙书、虎书之说，必待附会于古神圣以实之，抑已诬矣。至于殳书、鸟篆，字体匀称，笔法整齐，古印之中，尤所习见。意其文字，已属西汉而后，仅可谓为缪篆之殊体，而非三代图画象形之文字可知也。
三代有印，古人言之凿凿。考其文字，或与殷墟甲骨，周金彝器，往往相合。要之玺印为用，创始邃古，称盛晚周。古籀之遗，恒多六国文字，列强殊势，各自为书，书不同文，形状诡异。诸侯恶其害己，尽去其籍，继之秦火，加以统一。学者赖有许氏《说文》，得觇古文、籀文。三代奇字，所共留垂宇宙者，壁经之余，惟以古印为夥。文有朱白，时有远近，变体殊制，颇不易明。昔之谈金石者，又常置古印于彝器之外，弃而不录，多闻阙疑，而能识其文字者寡矣。
周、秦之间，文字由古籀演为小篆，古代白文小印，犹多所见。其书体恣肆奇逸。或同汉隶。陈 斋《印谱》，次于奇字古印，别为周、秦之间，自成一类，其中容有西汉之初。盖古印文字，代有变迁，至新莽之世，拘泥愈甚。东汉宫印，有五字成文者，近人多称莽印，平方正直，渐失古籀遗意。私印亦然。宋、元以来，学者称谓缪篆，皆以东汉宫私古印当之。并又目为秦玺，如顾氏《印薮》言秦九字小玺之类（见顾氏《印薮》)。今以文字证之，不过东汉物耳，必非秦也。六朝、唐、宋，篆法衰微，任意穿凿，讹误尤甚。前清咸、同之际，三代、周、秦古印，发见既繁，谱录迭出。因识古文奇字籀篆各体，编辑成书，高南郑升古奇字印于官私印之上。吴 斋著《古籀补》始收古玺文。嗜古之士，相继而作。蒙亦搜集古印拓本，类纂奇字，多前人所未著录者，数以千计。地不爱宝，日出无穷，思加编辑，无虞散佚焉。余曩获“匈奴相邦”印，并知古代匈奴文字，同于先秦，有足证也。
“匈奴相邦”玉印，海宁王静安国维跋云：印藏皖中黄氏。其形制文字，均类先秦古玺，当是战国讫秦、汉间之物。考六国执政者，均称相邦。秦有相邦吕不韦戈，魏有相邦建信侯剑。今观此，知匈奴亦然矣。史家作相国都尉等。而《匈奴列传》记匈奴官制，但著左右贤王以下二十四长，而不举目。又言二十四长亦各自置千长、百长、十长、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之属(《汉书》相下无封字)。相封即相邦，古邦封二字，形声并相近，易邦为封，亦避高帝讳耳。惟《匈奴传》之相封，谓左右贤三以下所置相。匈奴诸王各有分地，大略如汉之诸侯王，其相亦当如汉之诸侯相。此匈奴相邦，则匈王自置之相，略如汉之丞相矣。匈奴遗物，传世者惟汉所赐之匈奴官印，其形制文字，自当与汉印同。此印年代较古，又为匈奴所自造，而制度文字并同先秦，可见匈奴与中国言语虽殊，尚未自制文字。云云。
文章转自 《历代印学论文选》，小沐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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