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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看以“老饕”自称的东坡兄,是如何以食养德,以食养生的

苏轼将理想人格寄寓于食,在他眼中,很多饮食都具有君子的秉性,比如榧子,既能去三虫、疗心腹,有功于世;又不畏严寒,傲雪欺霜,风骨凛然。《送郑户曹赋席上果得榧子》:“彼美玉山果,粲为金盘实。瘴雾脱蛮溪,清樽奉佳客。客行何以赠,一语当加璧。祝君如此果,德膏以自泽。驱攘三彭仇,已我心腹疾。愿君如此木,凜凜傲霜雪。斲为君倚几,滑浄不容削。物微兴不浅,此赠毋轻掷。”以此物赠别,可谓寄意深远。

又如芦笋:“芦笋初似竹,稍开叶如蒲。方春节抱甲,渐老根生须。不爱当夏绿,爱此及秋枯。黄叶倒风雨,白花摇江湖。江湖不可到,移植苦勤劬。安得双野鸭,飞来成画图。”(《和子由记园中草木十一首》其五)飘风苦雨中摇曳仍不屈挠,坚毅顽强如同君子,衰飒中更见轩昂,这里物性与人性已经交融在一起。

再如茶,苏轼久负盛名的咏茶诗《和钱安道寄惠建茶》,用历史上不同人物的性格来比拟茶性,烘托出建茶“森然可爱不可慢,骨清肉腻和且正”的“君子性”。诗云:“纵复苦硬终可录,汲黯少戆宽饶猛。草茶无赖空有名,高者妖邪次顽懭。体轻虽复强浮沉,性滞偏工呕酸冷。其间绝品岂不佳,张禹纵贤非骨鲠。”说建茶刚直耿介如汲黯、宽饶,与如张禹般非骨鲠的草茶相比,高下立见。

在日常饮食生活中,诗人养德修身,追求一种崇高的人生境界。《过汤阴市得豌豆大麦粥示三儿子》:

朔野方赤地,河坱堧但黄尘。秋霖暗豆英,夏旱臞麦人。逆旅唱晨粥,行庖得时珍。青斑照匕箸,脆响鸣牙龈。玉食谢故吏,风餐便逐臣。漂零竟何适,浩荡寄此身。争劝加餐食,实无负吏民。何当万里客,归及三年新。

此是赴惠途中所作。时年大旱,赤地千里,万物凋零。面对着粗糙的豌豆大麦粥,诗人教育儿子要努力加餐,无负百姓,并祈祷灾害能快点过去,百姓丰衣足食。艰难困苦中,诗人已自顾不暇,却仍心忧元元,表现出强烈的民生意识和社会责任感。苏轼常常透过食事关照现实,为生民计、为天下忧。

密州任期将满,诗人因未能解民饥而满怀愧疚:“秋禾不满眼,宿麦种亦稀。永愧此邦人,芒刺在肤肌。平生五千卷,一字不救饥。”(《和孔郞中荆林马上见寄》)真是字字泣血。余杭时所作《山村五绝》其三:“老翁七十自腰镰,惭愧春山笋蕨甜。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写巡行所遇老翁,年近七十仍需自采笋蕨,连续数月无盐食用。见民生如此艰难,不平之鸣勃然而发。

无力改变现实时,诗人调适自我,表现出一种安贫乐道的生命情调。如《和陶归园田居六首》其一:“我饱一饭足,薇蕨补食前。门生馈薪米,救我厨无烟。斗酒与只鸡,酣歌饯华颠。禽鱼岂知道,我适物自闲。悠悠未必尔,聊乐我所然。”采薇采蕨,门生馈米,饭饱即足,若有斗酒只鸡更是酣歌畅然。再如《和陶岁暮作和张常侍》所云:“十二月二十五日酒尽,取米欲酿,米亦竭”,诗人却仍“不醉亦陶然”。都表现了贫居生活的安然自乐,展示了作者洒脱旷达的一面。


“人之生也,以气为主,食为辅。”苏轼主张以食养生,日常生活中,于饮食极为注意。他喜食蜜,尝从西蜀道士杨世昌处求得酿蜜酒法,有“真珠为浆玉为醴”句(《蜜酒歌》)。在贬所黄州时,生活清苦,尚有‘‘山家为割千房蜜”(《南堂五首》其四》)以佐餐。与众人过仲殊长老,“所食皆蜜也。豆腐、面筋、牛乳之类,皆渍蜜食之,客多不能下筯。惟东坡性亦酷食蜜,能与之共饱。”除了口味上的喜好,东坡嗜蜜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认为“蜜中有药治百疾”(《安州老人食蜜歌》),能“使人意快而神清”(《书食蜜》)。

东坡还好饮酒,然“终日不过五合”(《书东皋子传后》),酒量足以养身自娱却不至于损生害命。他还喜茶,认为“除烦去腻,世不可阙茶”(《淑茶说》),于煎茶、品茶都极为精通,经常“好是一杯茶,午窗春睡足”(《寄周安孺茶》)。他甚至通过调整饮食来缓解疗治病痛。贬宦岭南时,诗人苦于痔病,百药不瘳,他断酒断肉,断米断菜,“旦夕食淡面四两,犹复念食,则以胡麻、茯苓麨足之。饮食之外,不啖一物”(《药诵》)。如此服食多日,而痔渐退。

苏轼诗文中除了日常饮食描写外,涉及大量食养之法。他提倡节制,《养生说》第一条就是“已饥方食,未饱先止”。《节饮食说》更是郑重告诫尊客:“东坡居士自今日以往,早晚饮食,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有召我者,预以此告之,主人不从而过是,乃止。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说饮食要去豪奢、绝嗜欲,定食定量,宁少毋多,以养福宽胃养财。

他还格外关注食物的养生价值。明末学者王如锡收录东坡诗词文中有关养生的论述为一书,名《东坡养生集》,第一卷即为“饮食”。他写《桂酒颂》,说桂能“利肝腑气,杀三虫,轻身坚骨,养神发色”;写蜜,说其能“使人意快而神清”(《书食蜜》);咏槟榔,言其“可疗饥怀香自吐,能消瘴疠暖如熏”(《咏槟榔》);写胡麻,云其能“补填骨髓,流发肤兮”(《食胡麻赋》);写白粥,说其能“利膈养胃”(《吴子野勤食白粥》)。

对一些食物的服用方法,他也深有研究。苏轼总结记录了很多有利于健身延年的服食方法,以示世人。像《服生姜法》、《服茯苓法》、《食芡法》、《服地黄法》、《服松脂法》、《服黄连法》、《苍耳录》、《枳枸汤》等等,表现了作者丰富的食养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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