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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美文:沙洲子|军绿色的梦

当兵,军号嘹亮,整齐划一的步伐,大多数的男孩子都有一个军绿色的梦,身着军服,手握钢枪,保家卫国。

小时候,逢年过节, 父亲都会去镇里的“供销社”,为我买一把时髦的玩具手枪。在孩子们中间,威风凛凛。发小们,争先恐后想一睹“枪”的风采。此刻,往往会把那些“不友好”的人晾在一边,甚至会把他们当作敌人,“砰砰”,扬眉吐气一番。那曾想,几天以后,人手一把,在树角旮旯、在小队门口、在果园内,各自为战,相互追逐,到处一片“枪”声,“世界大战”就此爆发。“枪声”时常伴着“口号声”,什么“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国民党反动派”等之类的。其实,那时的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反动派,分不清谁是反动派,无所谓正义与邪恶。为了战胜对手,三五会联合起来,甚至出现“拼刺刀”的场景。记得有一次“拼刺刀”,因为对手不知从哪里学会了拳击的步伐,崩崩跳跳,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输得一塌糊涂。恼怒的我,就开始动真格,随手拿起一块砖头朝他扔了过去,大家一哄而散,而我却穷追不舍,直追到他家,朝着他家的窗户砸了过去。在大人的一声“啊呀”声中,我吓坏了,跑到奶奶家。不多时,主家上门了,对我一顿拖、拽,我依然喋喋不休、一脸委屈。奶奶不住地说好话,我心里害怕极了,不停地往奶奶身后躲。也许因为我太小,所以不了了之。

在隔壁村上三年级开始,在长期的“斗争”中 ,我成为了“孩子王”。同村的小伙伴们,也出现了一片“大团结”的局面。在我的“号召”下,时常与隔壁村“同学”爆发战争。短暂的课间一片“枪林弹雨”;中午放学后,“战场”随之转移,“埋伏”在小麦地里,猫着身子,时而站起来,一顿猛攻,“大胜而归”,往往会“涂炭”一片绿油油的小麦。

自那时开始,“当兵”的梦想,逐渐在心底生根发芽,希望有朝一日驰骋疆场。

在“战争”中,我不知不觉长大了,对历史书爱不释手,边吃边看,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齐头并进。由于小学、初中的历史都是副科,一般不予考试,但并未丝毫降低我对历史的热情,从夏商周,到元明清,日夜苦读。

从初中开始,我渐渐地成长为一名懵懂的少年。到离家3公里左右的镇里上学,同学们也都来自附近的十里八村。整天三五成群,课间时分,有时并排着你推我搡,有时即便只有10分钟,也要到篮球场上过过瘾。周末,几个人又一起走街串巷,到新同学家去玩,有时候会骑着一辆老式的自行车到处跑,异常渴望外面的世界。同样,因为几句毫无意义的争吵,或者走路不小心,甚至会因为一个眼神,“战争”依旧不断。有因为自己的时候,也有因为同学。总之,绚丽的青春,激荡着一个要让全校同学向我“臣服”的内心世界,愿做“全世界”的胜利者。如今,想来,这些事太荒唐,可笑了。

尽管如此,但是学习成绩可以说是一直名列前茅。美好的青春转瞬即逝,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大家即将各奔东西,有的同学彼此已经开始互赠礼物,写临别赠言。恰在此时,突如其来的“非典”不期而至,全市大中小学逐步开始停课、放假,如临大敌,中考的日子也变得遥遥无期。

“非典”自始自终都没有波及我的家乡。回到家的我,犹如一只野猴子,带着一群人,到处“上山下乡”。终于,在党的领导下,全国人民众志成城,披荆斩棘,“非典”变得无处藏身,只得逃之夭夭。万物复苏,生命之花再次绽放,全国各大新闻报道着胜利的消息,人群也不断踊跃起来。学校的老师开始上门走访,主要是通知中考相关事宜。

中考结束了,我没有回家,住在县城亲戚家,与表哥整天到处玩,惊奇着外面的世界。我离公立高中统考分数线差了7分。要想进入公立高中,需缴纳1万元学费。报名之日,越来越近。一日,父亲突然出现,笑着问道,“你想去哪上学?”。1万元,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不知道如何回答父亲的问话。父亲,拿出厚沓沓的1万元钱,放在我手上。多年以后,才听母亲说,父亲在这件事上,没有丝毫的犹豫。

值得一提的是,父亲在我初中一年级开始,为县武装部供应冬季烧锅炉的煤炭。我时常跟着父亲走进武装部的大门,紧张地东张西望,军绿色的制服,让人敬畏。

直至高中一年级开始,历史成为主科,不论期中、期末次次第一名,也被父亲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够改换门庭、光宗耀祖。慢慢地,自尊和好胜之心,使得我又回到了“战争”,学会了喝酒、抽烟,整天与一群“不良少年”为伍,喜爱打抱不平,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父亲也失却了往日的神采,对我不再抱太大的希望。但他从来不会到学校去找那些“不良少年”,恶语相向;不会找老师,改变一下我在学校的“环境”。一开始我并不懂,直至真正当兵,多年以来,才明白他怕伤害了我的自尊。我从小自尊心太强,一旦被伤害反而适得其反,越发叛逆。我一直以为我是“战神”,但我不是。一次晚自习后,跑去报亭买散烟,在推推搡搡中,与上一年的学生发生了肢体接触。一向自诩“战无不胜”我,被几下打倒在地,我瞬间一脸愕然,不知什么时候鼻血留了一地。恰在此时,一群整天在一起的“不良少年”走了过来。我顾不上一地的鼻血,愤然起身直追,依靠“奇袭”,我占了上风。但是,对方人越来越多,开始寡不敌众,一刹那,脑子一片“空白”,我倒在了地上,“战斗意志”瞬间瓦解,慌不择路地开始“逃命”。第二天,我的“英雄事迹”传遍了整个学校,也没有了昔日的“威风”。

临近毕业,一片茫然,一帮“不良少年”一哄而散,耳边回响起了父亲的谆谆教诲。到现在也是遗憾不已,上天赋予了我在文科方面的天赋,却在最美的年华没有好好珍惜。父亲也曾说过让我去当兵,但那时的我,认定我的生命不应该没有“高等教育”的篇章。

于是,2006年暑假还未结束,我便回到母校,报名复读。每天天还未亮,在满身月光余辉下开始晨读,语文、英语、历史 、政治无所不读,知识储备突飞猛进。尤其是历史,每每读读红军五次“反围剿”的战斗,眼前浮现出隆隆的炮声、震天的呐喊,虽然“敌军围困万千重”,红军战士岿然不动,也不住地惋惜第五次“反围剿”开始时的大好革命形势。学习成绩稳步提升,父亲的脸上露出了昔日的笑容。2007年的高考,一切尽在意料之中,虽然成绩有了质的飞跃,但是关键是我又一次落榜了,人生又一次失去了落脚点。由于连三本志愿都没有报,母亲不断地安慰我,父亲三番五次到教育局打听三本的补录,我整天呆在屋子里一言不发,心里想即便补录了三本,四年昂贵的学费又该怎么办。看着父母亲忙碌,我内心五味杂陈。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和母亲说,“我要再复读一年,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父母亲满心欢喜。母亲紧接着说道,“那好,生活费一个月给你400元”。

然后,就是报名、复读。直到10月的一天,我接到母亲的电话,父亲生病了,住进了市中医院。我顾不上和老师请假,飞奔到父亲病床前。父亲看见我来了,用尽全身力气,迅速做起来说,“没事,输几天液就好了。快回学校,好好读书”。我看着父亲脸色苍白,此刻,我再也抑制不住,泪雨大作。父母亲齐声开始安慰我。那一刻,我觉得我该长大了。在父亲病床前,我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话。走出医院时,看着灯红酒绿下来来往往的车辆、男男女女,迈着沉重的步伐,脑袋一片空白。回到学校,我彻夜难眠,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个神圣的地方,那个激情澎湃的梦想。

第二天到医院看望我父亲。我说,我不想读书了,想去当兵。父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短暂的镇定后,问我,“你想好了吗?”我不加思索地回答道,想好了。父亲说,好。由于父亲曾给武装部供应过烧锅炉的煤炭,熟人较多。我知道,当兵对我老说不是难事。在医院吃过中午饭,父亲坚持要带我去趟武装部。在武装部,父亲把我想当兵的事和部长助理简单说了一番。部长助理态度和蔼道,“老李,没得问题,今年征兵帮你想想办法”。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我继续回到学校复读。父亲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了。

月余过后,征兵开始了。体检、政审等等过后,我光荣地成为了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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