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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荪意《衍波词》

孙荪意,原名琦,字秀芬,一字苕玉,仁和人。孙震元女,训导萧山高第室,举人丙曦湖南盐道枚之母。工诗,著《贻砚斋诗集》,洪亮吉为之序,爱猫,著《啣蝉小谱》。

蝶恋花

深掩重门春院静。又是年时,一段销魂景。未过花朝春尚嫩。柳梢渐觉黄金褪。

睡起髻鬟斜不整。注罢沉檀,火灭香篝冷。帘外樱桃花落尽。晚来几阵东风紧。

点绛唇·落花

满院繁华,无端吹落邻家笛。风姨轻薄。不管人怜惜。

断紫零红,补尽苍苔缺。空愁绝。小鬟偷折。犹向枝头觅。

蝶恋花·七夕

又见佳期逢七夕。乌鹊桥成,欲渡还娇怯。一岁离情应更切。银河手手低低说。

莫怪天孙肠断绝。修到神仙,尚有生离别。风露悄凉人寂寂。夜深独向瑶阶立。

相见欢

娇莺啄响花铃。梦频惊。又是困人时节近清明。

杨花白。梨花雪。正新晴。睡起春风别院簸钱声。

高阳台·题李香君小影

曼脸匀红,修蛾晕碧,内家妆束轻盈。长板桥头,最怜歌管逢迎。无端鼙鼓惊鸳梦,怅仓皇云鬓飘零。黯消凝。旧院春风,芳草还生。

桃花扇子携罗袖,问天涯何处,寄与多情。廿四楼空,白门明月凄清。江山半壁成何事,但苍茫一片芜城。莫伤心。金粉南朝,犹剩娉婷。

百字令/念奴娇·次花海叔韵

清明近也,听饧箫隔巷,吹来庭户。初试罗衣风尚峭,小立曲阑凝伫。柳学颦眉,花含笑魇,又见春如许。昼长人静,画梁新燕双语。

正值轻暖轻寒,酿花天气,一霎晴兼雨。对此韶光须痛饮,莫说闲愁闲绪。三竺云峰,六桥烟水,结伴嬉游去。藏鸦门外,一枝摇漾柔橹。

沁园春·美人风筝

剪楮裁筠,涂朱施粉,多情欲迷。但如飞一去,浑疑剑女,任吹不动,却笑环妃。细骨玲珑,芳姿飘渺,奔月行常似羿妻。秋千外,怪弓鞋一捻,稳步云梯。

遥遥欲上还低。最好在、湖边十里堤。怕巫神娇妬,来行雨湿,封姨轻薄,肯借风吹。飞燕身轻,惊鸿态逸,天际红霞映舞衣。丝儿断,看绿珠坠也,倏下楼西。

点绛唇·冬夜不寐

闲却纱窗,月儿斜透窗儿缝。夜深寒重。懒卸钗头凤。

数尽更声,底事难成梦。愁千种。嫞拈新咏。只把灯花弄。

菩萨蛮

枝头杜宇啼声急。一帘丝雨和愁织。花事太匆匆。苔阶黦落红。

昼长春绣懒。偏髻拖残线。斜倚小屏山。含情忆去年。

如梦令

又见东风欲暮。阵阵扑帘飞絮。一夜替花愁,人在小楼听雨。无绪。无绪。只得任他春去。

百字令/念奴娇·家邵庵叔花影吹笛图

笛声横处,鹤南飞、裂石更穿云表。花雾濛濛,疏影澹、别有层楼深窈。孙楚闲情,桓伊清兴,一曲超神妙。夜深人静,蟾光林罅低照。

凝想按徵移宫,含商吐羽,逸响应缭绕。忽被东风,吹散去、空际馀音犹袅。几点遥山,半溪流水,花外莺声晓。披图神爽,携尊来此听好。

菩萨蛮·绣毬花

丛丛晴雪阑干曲。东风碎剪玲珑玉。蝴蝶打成团。梅花一蒂攒。

昨宵林影白。错认团圞月。晓起捲帘看。罗衣生薄寒。

探春慢·蒋葆存学博蒋村草堂图

山锁空青,溪围寒碧,幽棲近临河渚。黄叶孤村,夕阳乔木,指点故园非误。流水疏篱外,更绕屋、梅花千树。想当把酒豪吟,暗香吹上诗句。

桑梓廿年心事,看三径依稀,画图开处。清簟横琴,高楼弄笛,消得幽怀如许。何限闲风月,侭分付、沙边鸥鹭。凭仗生绡,臥游障子描取。

柳梢青·青梅

细雨阑珊。江城四月,犹剩馀寒。青粉墙头,绿阴枝上,一点如丸。

拈来个个匀圆。心怯处、盈盈味酸。笑蹙双蛾,画栏斜倚,纤手轻搏。

翠楼吟·秋柳

瑟瑟疏疏,濛濛澹澹,斜阳画出秋影。自莺声啼老,浑不是镜中眉晕。愁春梦醒。剩咽露凉蝉,抱枝凄紧。凭谁认。风流张绪,当年姿韵。

重省。尝记年时,向灞桥驿岸,殷勤折赠。章台人去远,料近日楚腰消损。西风光景。看憔悴如斯,那禁离恨。长堤外,晚雨如烟,归鸦成阵。

清平乐·夜宴

金尊瑶席。罗袖如云列。堂上笙歌欢未彻。闲煞玉阶明月。

舞馀蝉鬓惺忪。当筵唱罢玲珑。酒醒画屏人去,烛花犹斗春红。

念奴娇·东洋美人图

风鬟雾鬓,记断肠诗句,蔡郎曾赋。试向画图重省识,别是销魂眉妩。衣曳鲛绡,钗横玳瑁,巧样看梳裹。龟茲唱罢,背人小立无语。

遥想弱水东头,三山宛在,定有神仙侣。玉雪双趺高蹑屐,压倒南朝莲步。云海微茫,蓬莱缥缈,空惹秋千缕。真真须唤,彩云莫共飞去。

水调歌头·登六和塔

到眼忽金碧,塔影挂晴空。问谁为此,窣堵卓笔写苍穹。最好凭栏长望,隔岸越山如笑,揖我白云中。城郭渺茫际,铃语堕天风。

登临兴,怀古意,两何穷。是处江山,洵美韶景惜匆匆。莫话钱王旧事,惟有无情潮水,日夜自流东。欲去更回首,落日一江红。

罗敷媚/采桑子

玉阶谁种梧桐树,风也零星。雨也零星。作得愁人不要听。

病来心绪难消遣,怕也伶俜。争也伶俜。如此凄凉几惯经。

洞仙歌·澹吟轩十姊妹花盛开席上作

清明过后,渐愁春怀抱。小白蔫红故相恼。正梨云堕粉、桃雨霏香,才开处、又被蝶喧蜂闹。

芳名呼姊妹,绝似婵娟,顾影相怜惜娇小。最好是轻阴、作暖烘晴,更添得、晚来斜照。且莫负、东风赏花期,便百罚深杯、也须判了。

迈陂塘/摸鱼儿·题薛可菴莲景图

渺临流、翩然一叶,载将凉意如许。湖波十里澄于镜,翠蓋亭亭无数。须小住。怕狼藉、红衣鱼浪吹香去。嫣然欲语。正晓雨初收,清风徐拂,棹入最深处。

漫容与,何必寻盟鸥鹭。携来弄玉佳侣。冰纱雾縠清无暑,恰称凌波微步。看屡误。试照影、明流人与花同妩。新词待谱。更添写双鬟,横吹短笛,唱彻闹红句。

瑞鹤仙·水仙花

芳姿矜素质。倚轻寒亭亭,倩影玉立。罗衣翠绡织。但黄侵宫额。粉塗檀颊,帘飞细雪。对屏山、恼情脉脉。忆开时、尝是残年,未许蝶寻蜂觅。

高格。双管描香,孤弦写韵,称伊清绝。凌波步浅,凉露湿,生尘袜。论丰标矾弟,梅兄怎比,别是珊珊仙骨。记瑶台,月底归来,黄冠半侧。

青玉案·余慈柏广文秋江独钓图

烟波万顷秋无际。一叶扁舟摇曳。自把渔杆凌渺弥。绿蓑青箬,浮家泛宅,合号元真子。鸥盟鹭约何须计。西风起鲈鱼正美。钓罢船头还独醉。荻花无数,断鸿几点,江色苍茫裏。

喝火令·题许玉年茂才亡室照

明慧同徐淑,才华似大家。春风容易落昙花。试问欢期几许,屈指半年赊。

妙倩传神手,描来萼绿华。生绡依旧脸如霞。比似年时,略瘦一些些。比似年时初见,无语翠鬟斜。

祝英台近·露寒小立图

花明帘,柳暗月,渐黄昏时节。初换罗衣,悄傍玉阶立。过了挑菜佳辰,秋千院落,还直恁、轻寒恻恻。

漫凝忆。应惜似水华年,无言倚瑶瑟。香冷薰篝,绡帐正愁入。须知露湿苍苔,被他蟾影,偷照见、断红双靥。

摸鱼子/摸鱼儿·家寻云林醉墨图

爱淋漓、金壶墨汁,麯生风味差近。醉乡别有闲天地,都付墨乡管领。尘虑屏。看十指酣嬉,百幅蛮笺尽。龙蟠虬影。正兴溢临池,人如中酒,此意问谁省。

征故事,长史当年堪并。狂来几度濡顶。芸窗硏席沉吟久,风雨驟惊笔阵。斜又整。便题遍羊裙,更写幽兰韵。(叔善墨兰)瓶梅香沁。拥万轴牙签,一床斑管,应比百城胜。

贺新凉/贺新郎·题红楼梦传奇

情到深于此。竟甘心、为他肠断,为他身死。梦醒红楼人不见,帘影摇风惊起。漫赢得、新愁如水。为有前生因果在,伴今生、滴尽相思泪。凭唤取,颦儿字。

潇湘馆外春馀几。衬苔痕、残英一片,断红零紫。飘泊东风怜薄命,多少惜花心事。携鸭觜、为花深瘗。归去瑶台尘境杳,又争知、此恨能消未。怕依旧,锁蛾翠。

绿意/疏影·新荷叶

田田无数。自第三桥畔,遥接洲渚。榆荚同圆,柳线难穿,翻解买将春去。折来未是佳人镜,全不碍、游鱼躍处。爱乘凉、几点蜻蜓,立向中心擎住。

那似闹红时候,采香人未到,若个延伫。点点青青,散漫澄波,已觉清芬徐度。碧筩待到飞觞日,又一叶、一花相妩。记西风、撩乱池塘,剪烛夜深听雨。

撷芳词·题冷月吟

离鸾咏。黄门痛。拈毫泪滴瑶笺冻。愁无据。情如许。碧海青天,玉人何处。

蘅芜梦。何时共。翠钿零落钗头凤。伤心语。浑难诉。挑灯写尽,断肠诗句。

盈盈靥。长长眼。镜中爱煞春山浅。多情月。无圆缺。夜夜楼头,清光同挹。

琼箫断。行云远。可怜好梦如尘短。无情月。争知得。依然来照,水晶凉隙。

洞仙歌

画堂银烛,照氤氲瑞气。吉日良时是谁筮。看门阑、喜聚冰上人来,人争羨、两座輶轩太史。

晓妆云鬓掠,玉镜台前,试点青螺晕眉翠。偷捡彩罗箱,条脱双金,循环意、袖中私系。怪无语、人前镇含羞,算祇有、菱花知侬心喜。

菩萨蛮

沉沉漏箭催清晓。鸭炉犹剩馀香袅。吹灭小银灯。半窗斜月明。

绣衾金压凤。好梦同郎共。含笑语檀郎。何须更断肠。

虞美人·题美人钓鱼图

芙蓉落尽秋风冷。蓼漵萧疏景。云鬓三两薄妆成。十二红阑小立逞娉婷。

金钩钓处游鱗起。搅得波纹碎。谁拋石子响涟漪。须信隔花影裏有人窥。

画堂春

鸾镜翠鬟嫞理,象床斑管停拈。不知是病是愁添,镇日恹恹。

容易年华过尽,好天良夜休嫌。玉梅香隔一重箫,月细风尖。

百字令/念奴娇·题吴时田黄海奇葩册子

缤纷照眼,问其中谁作,司花令史。翻尽群芳新旧谱,不信人间有此。瑶草琪花,瀛洲方丈,此地非耶是。殊芬异态,便教德裕难记。

闻说云海黄山,木莲花放,数里氤氲气。身作迦陵五色鸟,飞入众香丛裏。金钮珠冠,鹅群蝶翅,一一徵名异。今宵梦绕,三十六峰烟翠。

卖花声

归去郡城东。曾记相同,玉梅花下小房栊。烛影摇红人倚醉,绣帐香浓。

小别太匆匆。好梦无踪。几回追忆转惺忪。拟托新愁凭燕子,诉与春风。

柳梢青·陈宝摩学博空山采蘋图

碎绿交加。幽人一棹,小艇轻划。春水生时,青山画裏,闲采蘋花。

高吟得句偏佳。凭说是、苕溪若耶。花信风柔,苧罗衫薄,诗意凉些。

满庭芳·美人春睡图

数遍花须,吹残柳絮,无聊掩上窗纱。深深庭院,帘幕几重遮。渐觉相思意倦,压绣衾、红玉攲斜。叮咛意,画梁燕子,絮语莫惊它。

知伊当此际,人儿见否,幽恨空赊。乍堕来、钗凤松却鬟鸦。摇漾柔魂一缕,倩杨花、扶向天涯。谁催觉、枕痕印处,双颊晕朝霞。

天香·秋灯

灰烬银河,苔生雁足,汉宫旧制谁见。照破秋心,拋残蜡泪,最怕昏黄庭院。长门雁过。多分是、不胜清怨。记否巴山同话,西窗那回曾剪。

幽闺夜阑人远。祇影儿、与伊相伴。挑落金虫红粟,钗头犹颤。听尽梧桐疏雨。正斜倚、熏笼梦初断。帘罅风来,一星微闪。

夺锦标·染指甲

麂眼篱边,蛩声阶畔,又见凤仙开矣。寻遍露丛轻摘,碎捣金盆,染成霞腻。似唾绒点点,早一夜、春生纤指。惹檀郎、时泥人看,惊笑是弹红泪。

七夕星期又是。乞巧筵前,女伴穿针偷比。更较唇间脂晕,臂上砂痕,一般妍媚。怕猩红易褪,遮莫向、银塘频洗。试瑶琴、月底携来,弹作落花流水﹡。

【原注】﹡李玉英事。

忆秦娥

桃笙滑。晚凉睡起嫞梳掠。嫞梳掠。松鬟半亸,玉钗□□。

濛濛淡月窥帘箔。画阑一叶梧桐落。梧桐落。秋风又到,小亭西角。

惜黄花·菊

秋高碧宇。黄花□□。□□孤,正霜林、愁红初舞。佳节近重阳,憔悴东篱暮。问人意、也应如许。

楚骚有句。幽兰同赋。话餐英,早湘潭、那时人去。帘捲恰新□,记年年开处。甚长是、满城风雨。

魏 晋 诗 歌

东汉末年,王室式微,各地权贵割据混战,烽烟四起,最后演化为曹操、刘备、孙权三权对立。公元220年曹丕废汉立魏,221年蜀汉立,222年孙权立吴,三国鼎立。又混战数十年,以公元265年司马炎建晋而告终,史称西晋。西晋羸弱,立国仅三十五年,即有前凉、前赵、成汉自公元300年先后兴起,十六国开始显露头角。晋室无奈,偏安金陵(今南京),史称东晋。整个江北直抵长城内外,成了十六国驰骋的广阔天地。
第一节 中原地区诗歌
在中原汉化的少数民族诗人中,田园诗人陶渊明是佼佼者,陶渊明(365—427)一名潜,字元亮,祖籍江西浔阳柴桑(今江西南昌西南)人,东晋大臣陶侃的曾孙。他的家乡是“溪族杂处区域”,他本身就“出于溪族”(陈寅恪:《魏书司马传江东民族条释证及推论》,《金明馆丛稿初编》,三联书店2001年版)郭沫若也说:“陶侃本是东晋当时的少数民族溪族。”(郭沫若:《李白与杜甫》,人民文学出版社1971年版)溪本是越人后裔的一支,后有的融入汉族,有的融入瑶族。陶潜的曾祖父虽为高官,但到他的父辈已家道中落,他青年时代家境贫穷。四十岁以前,陆陆续续做过江州祭酒、参军、彭泽令等一些小官,但每次时间都很短。做彭泽令才八十多天,叫他整衣束带躬迎郡里督邮,他“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萧统:《陶渊明传》)。当日便辞职还乡,写了著名的《归去来辞》,从此归隐躬耕,不复出仕。归隐之后屡遭灾祸,贫病交加,临终前甚至达到“偃卧瘠馁有日兮”的境地,但还是拒绝郡官的馈赠。
陶渊明思想的形成与时代相关,那时门阀横行,“据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孙,则当涂之昆弟也”(房玄龄等:《晋书·段灼传》)。大贵族大官僚们“或假财色以交权豪,或因时运以佻荣位,或以婚姻而连贵戚,或弄毁誉以合权柄。”(葛洪:《抱朴子·疾缪》)人才进退皆不以德才为据。官僚们互相倾轧,政治黑暗。陶渊明既已沦为贫贱,加之自幼受儒学熏陶,后来又受到道家的影响,自然格格不入。特别是他几次出仕看透了社会的腐朽,个人济世夙愿难以实现,促使他宁可归隐,也不与权贵同流合污,这就决定了他的创作思想。
在陶潜的诗文中,对田园美景和归隐生活的热爱成了主旋律。他在《归园田居》的第一首中写道: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在这首诗里,诗人以细腻生动的笔触描绘了两个对立的世界,一个是污浊的官场,诗人称之为“尘网”、“樊笼”;另一个是充满诗意的田园世界,这里有方宅草屋,鸡鸣狗吠,柳荫桃红,庭无尘染。诗人像鸟恋旧林、鱼回故渊一样怀着“复得返自然”的愉悦心情,回归到“爱丘山”的本性。诗人通过对比,表达了对上层社会和豪门世族的傲视以及自己高洁的志向。此诗形象,细腻,传神,首尾相互照应,流畅自然,能激发读者心中的美感。
在陶渊明的一百二十首诗歌里,大部分都描绘他的农村田园生活,写得情趣盎然,引人入胜,与他的不朽名篇《桃花源记》互相映照,相得益彰。在人们常吟诵的《饮酒》中的一首写道: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诗首先描绘了在这难得的农村一方净土里,诗人心境恬静,故而在人境也无喧闹之感。闲适中在东篱下采菊,夕阳下的南山山气飘渺,归鸟相随而还,一幅宛如远离人间的仙境,美得让人陶醉忘言。充分表达了诗人归隐的乐趣。
陶渊明对乡村生活洋溢着热爱之情,这在诗人中是少见的。他在《归园田居》的第三首中写道: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霑我衣。衣霑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诗人披星出,戴月归,在南山下豆地里持锄薅草,夕露沾衣也不足惜。他不以劳动为耻,而以为荣,这在当时是难能可贵的。
诗人虽然归隐,却并非遁入空门,再不关注世情。他在《杂诗十二首》里,于“白日沦西阿”的氛围中不觉“忆我少年时”,心中隐隐作痛。毕竟自己曾经有过“猛志逸四海”的远大抱负,但现实过于残酷,自己又不能流俗,以至于“荏苒岁月颓,此心稍已去”。不过,当遇到一些特不平的事,他仍不免“金刚怒目”。如宋永初二年(421),宋武帝刘裕以毒酒鸩杀废晋恭帝零陵王,未果复掩杀之,手段惨毒,愤怒的老诗人写了《述酒》一诗予以抨击。
诗人晚年借《穆天子传》、《山海经》等奇书,抒发自己对现实的无奈和感慨,写了《读山海经十三首》赞颂夸父敢与日竞走的勇气和刑天、精卫不屈服于命运的斗争精神。流传千古的《桃花源诗并记》,表达了他的人生理想。他是这样来描绘自己的世外桃源的: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陶渊明所描写的理想世界,虽属乌托邦,却有所本,一是汉末以来,烽烟此起彼伏,老百姓多有聚众遁入深山老林,与世隔绝。二是深受阮籍等人小国寡民思想的影响。更为重要的是,陶渊明通过对幻想中的安逸恬静世界的描绘,表达了对君权及其政权体系高官贵戚的否定,对各地权贵争夺地盘给老百姓带来无尽灾难的厌恶和谴责,有积极的意义。这就是千百年来人们之所以不断传诵其文,并执意追求理想中的桃源世界的原因。
陶渊明的诗在艺术上很有特点,苏东坡概括为:“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苏东坡续集》)其诗歌少铺排、少典故,不做华丽的修饰,多精选田家语,简洁晓易。但却在平易之中蕴含华采,在淡朴之中蕴含丰韵,耐人寻味。一千多年来,他的诗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高人韵士,自成一派,习者不衰。
第二节 北方地区诗歌
《怨诗》是迄今发现的西晋第一首少数民族诗歌,载于东晋王嘉的《拾遗记》,作者为石崇爱婢翾风。石崇(249—300)字季伦,西晋惠帝(290—306)时为荆州刺史,劫商暴富,曾与人斗富,以蜡代薪。又多婢妾,壮族美女绿珠即其爱婢,崇于“八王之乱”被杀,绿珠坠楼殉身。魏末,石崇于胡中得翾风,时年十五,美艳无伦,宠爱十多年,终因诸妾屡屡进谗,在容貌尚在妙龄少女之上时竟被贬为管佣仆的“房老”,打入冷宫,怨而作诗,排遣胸中哀怨。诗云:
春华谁不美,卒伤秋落时。突烟还自低,鄙退岂有期。桂芳徒自蠹,失爱在蛾眉。坐见芳时歇,憔悴空自嗤。
美在春华,伤于秋残,头两句便概括了自己人生荣辱的强烈反差。诗人悲叹,鄙退哪有期限?这一生只有芳歇自蠹,再无出头之日。回想因蛾眉而得宠,亦因娥眉而惨遭鄙退,唯有“空自嗤”而已!此诗写得悲而不怒,愤而不露,恨而不显,含蓄缠绵,已失去胡人诗歌的粗犷风格,且文辞优美流畅,舒卷自如,显然嫁石崇后深受中原文化的熏陶。
第三节 西南地区诗歌
西南地区的诗歌以彝族的文论诗为最有名,代表作是《彝族诗文论》和《彝语诗律论》等。这些以诗论诗的作品的产生,说明彝族祖先当时的诗歌已经发展到一定水平。可惜由于文本流失,至今尚未找到当时的诗作。
《彝族诗文论》作者举奢哲是魏晋时期彝族的著名经师、诗人、文学理论家,著作宏富,流传至今尚有《祭天大经书》、《祭龙大经书》、《做斋大经书》、《天地的产生》、《降妖捉怪》、《侯塞与武琐》、《黑娄阿菊的爱情与战争》等。《彝族诗文论》是诗人的代表作之一,收入了《论历史和诗歌的写作》、《论诗歌和故事的写作》、《经诗的写法》等诗论和文论,采取了以诗论诗、以诗论文的方式,诗为五言体,辞语明白晓易,流畅自然。诗人首先对诗与文的关系做了论述和界定,认为在广义上诗文合一,在狭义上则各有自己的标准。他认为诗是“相知的门径,传情的乐章”,要通过诗人丰富的情感来“浓墨描事象,重彩绘心谱”。诗人举描绘开天辟地为例:“天未产之时,地未生之际。整个天宇呀,一切黑黢黢。整个大地呀,一片黑漆漆。”这就叫浓墨描绘。开天辟地之后,“天上日月明,彝地山水青,男女眯眯笑,歌场来传情。”这就是“重彩绘心谱”。可以看出,诗人对诗歌创作既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又有独特的见解。
《彝语诗律论》是与举奢哲大致同一时代的大毕摩阿买妮的代表作之一,她既是诗人,又是学者,学识渊博,尚留下的著作有《人间怎样传知识》、《狼猴做斋记》、《奴主有源》、《独脚野人》、《横眼人和竖眼人》等。《彝语诗律论》为五言体,两千多行,分别论述了诗歌的体式、韵律和内容与形式的关系,诗人总结了彝族的诗体,归纳为“诗有各种体,多为五言句。五言是常格,也有三言的。”“七言诗句少,各书中去找。”“各有其精华,各有各的妙。吟诵各有韵,读来各有声。”阿买妮特别重视诗歌的声韵,认为“声韵如不分,诗文不成体。”“写者不知声,作者不懂韵,诗文难写成。”她还强调谐声和押韵,指出“一声一韵协,一韵一声押。写诗要协韵,作诗要谐声。”她对彝族诗歌的韵部有深入的研究,认为“若讲声和韵,声韵四十三”,“韵有四百七,用者四十三”。还要讲究诗律和法度,指出“写诗的时候,头尾紧相连,头中尾相扣。有的隔行押,有的隔行扣;有的句句押,有的句句扣;有的分段押,有的分段扣;有的声协声,有的韵押韵;有的字扣字,有的字对字;有的声在头,有的声在中,有的声在尾,头韵尾韵连,头尾相连扣。”对彝族早期诗歌的规律做了相当详尽的概括,形成了彝族押、扣、连、对的作诗法度。对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她认为应当“情和思充盈”,“体和韵相称”。此外,她还主张“笔力靠学识”,在此基础上才能“万事可入诗”,作为诗歌结构的核心,她提出了“主骨”的观点,“主骨”弱便缺乏美感,没有风采,味同嚼蜡。这些观点,都十分难能可贵。
第四节 南方地区诗歌
《越谣歌》是一首南方越人结拜祝辞,原载于晋代周处的《风土记》,惜已佚,转载于宋代郭茂倩的《乐府诗集》等书中。辞云:
卿虽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我虽步行君乘马,他日相逢卿下骑。
这首诗反映了越俗之淳朴率真,史载两人意亲好合,欲盟誓结交,依俗于大树下封土为坛,以一白犬、一丹鸡、三鸡子设祭,名之为木下鸡,对天盟誓,并祝此辞。此诗采取借喻手法,以乘车骑马喻富贵,以戴笠步行喻贫贱。四句诗说的是结拜即心心相印,情同手足,兄弟相称,日后不管是贫是富,是贵是贱,是苦是乐,永不变心。
战国后期以来,五岭之北的越人大部分融入汉族,但也还有部分支系部分地保留自己的文化,《越谣歌》就反映了这种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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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王维的最后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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