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名家詞│譚獻-復堂詞（一）

譚獻(道光一二—光緒二七)，初名廷獻，字仲修，號復堂，浙江仁和人。同治六年舉人，納貲為縣令，歷署歙縣、全椒、合肥，不數年即歸。銳意著書，其所刻《半厂叢書》，僅十之一耳。工駢文詩詞，嘗選輯清朝人所著為《篋中詞》六卷，頗詳著其流別。

序

周美成云：「流潦妨車轂。」又曰：「衣潤費爐煙。」辛幼安云：「不知筋力衰多少，只覺新來懶上樓。」填詞者試於此消息之。不侫悅學卅載，稍習文筆，大慚小慚，細及倚聲，鄉人項生以為「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其言危苦，然而知二五而未知十也。譚獻書。

復堂詞

仁和 譚獻 仲修

菩薩蠻

綺窗香暖屏山掩。菱花半照愁蛾斂。繡線怯衣單。鵑啼風雨寒。   遠山眉翠薄。素靨輝珠箔。紅袖倚花枝。亭亭三五時。

象牀觸響釵梁鳳。嬌鶯喚斷春閨夢。裙衩映垂揚。曾驚游冶郎。   一從春色去。玉貌渾非故。夫婿是浮雲。愁風愁水頻。

深宮柳色慵眠起。章臺夾道車如水。付與可憐春。房櫳藏玉人。   綠苔緣砌上。燕啄銅鋪響。殘醉醒還迷。門前聞馬嘶。

朱絃掩抑聲如訴。鈿蟬金雁飛無數。人去幾時回。行雲何處來。   畫欄團曲曲。敲折搔頭玉。花老鬰金堂。閒熏沉水香。

長亭怨慢  霜楓漸盡書和廉卿

又消受、江楓低舞，幾遍清霜，落紅盈路。返照蒼茫，亂山憔悴黯無緒。悵花吹絮，曾目送，春風去。往日倚樓人，早領略、芳容愁苦。   薄暮。望昏鴉宿雁，卻向隔城煙樹。長亭載酒，道休負、別時言語。記得是、豆蔻梢頭，怕回首、尋芳前度。奈一晌停車，林際葉聲如雨。

醜奴兒慢

晴雲做暖，如睡寒山初醒。尚留得、婆娑衰柳，忍記青青。幾點蘆花，誤看飛絮化浮萍。霜林深處，殘紅未了，一樣飄零。   淺水渺茫，畫船歸後，簫鼓都停。問吹笛、樓頭人去，記否丁寧。省識春風，踏歌扶醉上湖亭。而今依舊，青衫中酒，落照西冷。

摸魚子

悄無人、繡簾垂地，輕寒惻惻如許。東風送暖衣纔卸，還又繞樓疏雨。春好處。怕落了梅花，便算青春暮。紅兒笑語。道薜荔牆根，秋千索下，芳草綠無數。   天涯遠，不斷行雲去去。征鴻歸計休誤。紅橋雙屐芹泥滑，寂寞踏青遊侶。從間阻。任折柳聽鶯，年少判虛度。懷人正苦，更卷起重簾，蕪煙漠漠，斜日暗南浦。

清平樂

東風吹遍。稚柳垂青淺。雲樹朦朧千里遠。望見高樓不見。   樓前塞雁飛還。愁邊多少江山。忍把棉衣換了，玉梅花下春寒。

青衫濕

春來未有晴時候，風雨閉重門。今朝折柳，明朝飛絮，幾個黃昏。   一燈上了，簾前瘦影，銷也無魂。青衫濕處，看來卻似，點點啼痕。

湘春夜月

忒迷離，幾番風雨花朝。剩有一片芳塵，渾望斷紅橋。燕子繞梁飛遍，為怕伊憔悴，替壘香巢。早長亭折柳，天涯盡處，春去難招。   空階夜色，彎彎月冷，羅袂飄颻。天末風生，吹皺了、浣紗溪水，濺上夭桃。一襟紅淚，照往時、鬢影蕭條。算此際、有愁人似我，朱樓縹緲，無寐吹簫。

雙雙燕  綠陰詞同廉卿作用梅溪韻

漸花事了，數寒食清明，斷紅香冷。人家綠暗，曉樹後堂枝並。行到荒臺廢井。正天氣、陰晴難定。闌干竟日沉沉，鏡裏雙鬢留影。   幽徑。羅衣露潤。怪葉底聲圓，乳鶯輕俊。韋郎歸也，莫是暮雲催暝。剛許眠琴坐穩。算分付、尋芳音信。嬌病最怯春寒，雨過瑣窗還凭。

蘇幕遮

綠窗前，紅燭底。小撥檀槽，月蕩涼煙碎。夜靜銜杯風細細。吹上羅襟，仍是相思淚。   病誰深，春似醉。陌上桃花，門內先憔悴。夢到高樓星欲墜。零露無聲，冷入空閨裏。

青門引

人去闌干靜。楊柳曉風初定。芳春此後莫重來，一分春少，減卻一分病。   離亭薄酒終須醒。落日羅衣冷。繞樓幾曲流水，不曾留得桃花影。

南浦

杯行漸盡，便天涯、芳草送征輪。此去看花得意，休念酒邊人。不是馬前風雨，是臨岐、別淚灑紛紛。只依然雲樹，無多煙水，一樣動離魂。   我是近來消瘦，最懨懨、傷別復傷春。怨殺浣紗溪水，不照舊羅裙。日暮歸鴉飛盡，剩河橋、獨立病中身。問翠衾何處，綠蕪無語已黃昏。

洞仙歌

闌干濺碧，疊苔痕多少。芳樹陰陰斷啼鳥。記簪榴日暖，折柳風疏，妝鏡畔、斂袖愁蛾淡掃。   陌頭新燕去，煙雨無情，遮斷香車往來道。徐起拂青琴，絃上塵生，憑傳語、知音歸早。怕此去、秋聲滿江亭，剩把酒登樓，亂鴻衰草。

滿庭芳

花是將離，曲成憐子，心情不似當年。桃笙選夢，綠酒說從前。滿地蘿陰似水，無人到、鬬草闌邊。風初起，池萍點點，搖蕩不成圓。   聞蟬。楊柳外，乍調脆管，半澀新絃。試重問齊宮，舊事誰傳。消受晚來風露，離亭樹、淡欲生煙。聲徐歇，高樓微月，翠袖隔重簾。

浣溪沙

昨夜星辰昨夜風。玉窗深鎖五更鐘。枕函香夢太匆匆。   簾閣焚香煙縹緲，闌干擫笛月朦朧。碧桃花下一相逢。

好事近

花入畫屏秋，花外夕陽僝僽。高柳病蟬嘶起，卻晚晴時候。   酒邊知是笑啼難，風味記新舊。獨掩盈盈畫扇，忍伴人消瘦。

蝶戀花

庭院深深秋夢斷。玉枕新涼，雨氣和愁亂。一炷爐香燒漸短。空房無語芳心軟。   小膽惺忪誰是伴。瘦到支離，病比年年慣。眼底朱闌千里遠。西風幾點南飛雁。

角招  荷華

近來瘦。還如蘸水拖煙，漸老隄柳。欲尋雲際岫。蕩槳采菱，多刺傷手。悲秋病久。看褪盡、紅衣蓮畝。昨日柔香縹緲，有三十六鴛鴦，向花前低首。   空有。抱香兩袖。江南信息，爭唱新詞秀。翠盤珠乍溜。強雨微波，重來時候。登樓念舊。歎綠鬢、消磨尊酒。莫遣簫聲更奏。怕雙淚、濕青衫，人歸後。

采桑子

闌干一夜霜華重，夢墮寒煙。鬢老秋蟬。菡萏香殘似去年。   朱顏總被尋常誤，箏柱慵拈。簾幕依然。碧樹當樓更可憐。

浪淘沙

欄檻雨絲柔。錦樹當樓。芙蓉零亂作深秋。不信浮雲從此去，都是離愁。   酒盡暮江頭。怕聽箜篌。青袍多少淚痕留。殘月杏花簾幕下，往日風流。

更漏子

酒杯停，人語細。月午繡簾垂地。收玉鈿，卷羅衣。海棠憔悴時。   清漏斷。迴腸轉。誰道秋宵更短。纔半晌，又三更。疏燈聞雁聲。

鷓鴣天

城闕煙開玉樹斜。幾重簾幕醉流霞。井華曾照翩翩袖，巷口疑聞隱隱車。   芳草地，玉人家。女兒生是斷腸花。西風只在高樓上，吹澹文窗舊日紗。

芳草  送別

問西風、玉階芳草，門前便是天涯。驪歌聽唱徹，漫持殘酒，淚滿金杯。羅衣親拂拭，戀餘香、曾入儂懷。暫握手匆匆，不語斜日樓臺。   頻催。滿堂絲竹，離亭畔、恁許徘徊。登車還在眼，玉容憔悴損，首莫輕回。銀屏人寂寂，有年時、明月重來。算此後、翠衾夢斷，夢亦疑猜。

蝶戀花

樓外啼鶯依碧樹。一片天風，吹折柔條去。玉枕醒來追夢語。中門便是長亭路。   眼底芳春看已暮。罷了新妝，只是鸞羞舞。慘綠衣裳年幾許。爭禁風日爭禁雨。

下馬門前人似玉。一聽班騅，便倚闌干曲。乍見迴身蛾黛蹙。泥他絮語憐幽獨。   燕子飛來銀蒜觸。卻怕窺簾，推整羅裙幅。語在修眉成在目。無端紅淚雙雙落。

抹麗柔香新欲破。為卜團欒，暗數盈盈朵。睡起鬢邊低漸墮。鏡前細整留人坐。   卻換羅衣憐汗顆。不喚紅兒，自啟葳蕤鎖。一握鬟雲梳復裹。半庭殘日匆匆過。

帳裏迷離香似霧。不燼爐灰，酒醒聞餘語。連理枝頭儂與汝。千花百草從渠許。   蓮子青青心獨苦。一唱將離，日日風兼雨。豆蔻香殘楊柳暮。當時人面無尋處。

庭院深深人悄悄。埋怨鸚哥，錯報韋郎到。壓鬢釵梁金鳳小。低頭只是閒煩惱。   花發江南年正少。紅袖高樓，爭抵還鄉好。遮斷行人西去道。輕軀願化車前草。

玉頰妝臺人道瘦。一日風塵，一日同禁受。獨掩疏櫳如病酒。捲簾又是黃昏後。   六曲屏前摧素手。戲說分襟，真遣分襟驟。書札平安知信否。夢中顏色渾非舊。

金縷曲  江干待發

又指離亭樹。恁春來、消除愁病，鬢絲非故。草綠天涯渾未遍，誰道王孫遲暮。腸斷是、空樓微雨。雲水荒荒人草草，聽林禽、只作傷心語。行不得，總難住。   今朝滯我江頭路。近篷窗、岸花自發，向人低舞。裙衩芙蓉零落盡，逝水流年輕負。漸慣了、單寒羈旅。信是窮途文字賤，悔才華、卻受風塵誤。留不得，便須去。

東風第一枝

省識花風，驚回夢雨，輕寒恰又輕暖。斷魂紅袖香殘，半醒翠尊酒淺。空階竹影，又訝是、青袍微展。鎮故園、數點幽花，欲寄一枝人遠。   從別後、帳中淚眼。知憶否、樓頭素面。慘淒曉鏡孤鶯，冷落舊巢旅燕。虛簾鉤起，有一片、柔腸同卷。便好春、過了江南，怕過往時庭院。

賀新郎

離思無昏曉。不分明、東風吹斷，舊時顰笑。疏雨重簾煙漠漠，花色雨中新好。又只怕、人隨花老。珍重乍來雙燕子，問玉驄、何處嘶芳草。腰帶減，更多少。   春衫裁剪渾拋了。盼長亭、行人不見，飛雲縹緲。一紙音書和淚讀，卻恨眼昏字小。見說是、天涯春到。夢倚房櫳通一顧，奈醒來、各自閒煩惱。知兩地，怨啼鳥。

長亭怨

看春老、飛花飛絮。燕子來時，綠窗朱戶。不浣閒愁，漫煎離恨奈何許。妾魂銷矣，最恨是、沙頭樹。相送客舟行，卻不道、天涯從此。   欲暮。想征衫乍解，雙袖淚痕無數。玉環錦帶，是纖手、背人親付。算此後、步步關情，似花發、空階無主。更不遣分明，淒斷柔腸一縷。

浣溪沙  舟次吳門

五十三橋未是長。水流不斷似迴腸。弄風帆影過吳江。   玉枕啼痕猶昨日，翠樓人語已他鄉。真愁強笑費商量。

蝶戀花

梔子花殘蝴蝶瘦。鏡裏晨昏，總是愁時候。夢到江南人在否。斷魂付與青青柳。   過盡春風三月後。門外斜陽，馬上休回首。私語難忘今日酒。玉闌干畔攜雙袖。

鷓鴣天

綠酒紅燈漏點遲。黃昏風起下簾時。文鴛蓮葉成漂泊，么鳳桐花有別離。   雲澹澹，雨霏霏。畫屏閒煞素羅衣。腰支眉黛無人管，百種憐儂去後知。

破陣子  泊舟見官柳一株亭亭如蓋感賦此闋

紫燕黃鸝寒食，綠窗朱戶清明。簾幕尚留飛絮影，衣帶誰聞拜月聲。畫闌攜手行。   野水臉波添滿，遠山眉黛同青。題作人間端正樹，驛路斜陽一片明。西風容易生。

解連環

後堂春晚。背紅燈影裏，酒寒人散。自卷幔、別淚闌干，正斜月輝輝，斷雲天遠。半晌偎儂，怎便是、三更三點。歎從今只有，妝臺鏡子，照人心眼。   回頭歲華荏苒。記無多笑語，總添哀怨。謾付與、約指雙環，問何日題詩，定情相見。繡幄香泥，好護惜、明年宿燕。待蕭郎、白馬歸來，絮飛滿院。

相見歡

往時幾度春風。過匆匆。最苦今年人去落花紅。   月如水。光千里。與誰同。一樣翠衾香冷枕函空。

踏莎行  畫柳

玉樹微寒，瑣窗宿雨。分明夢到閒庭宇。一重簾幕對西風，離愁不斷浮雲去。   來雁驚秋，吟蛩向暮。江鄉景物還如許。幾番殘月又新霜，當時折柳人何處。

浪淘沙

楊柳暮蕭條。風雨瀟瀟。別時春水滿河橋。幾日江南鴻雁到，燕子辭巢。   玉樹向人凋。角枕無聊。啼痕新舊總難銷。樓上黃昏簾不卷，明月今宵。

虞美人

天風吹落樓頭月。客鬢生華髪。枕函迷夢醒還空。帳外一星燈穗吐微紅。   書來猶涴封時淚。留得相思字。江南芳草又逢春。只覺一般春色不宜人。

河傳

樓畔。輕喚。鬢低垂。欲語含羞語遲。送郎出門郎馬嘶。相思。夢回儂未知。   難倩征鴻傳我意。情似水。空灑無名淚。畫鴛鴦。更漏長。殘妝。君眠何處牀。

鳳凰臺上憶吹簫  和莊中白

鏡掩虛塵，枕寒別淚，綺窗暗換春風。悔翠眉輕別，花月匆匆。問訊趙家姊妹，看擁髻、都是愁中。雙棲燕，雕梁在否，容易相逢。   重重。故山望斷，有一片飛雲，曾度牆東。想倚闌無語，玉袖啼紅。不分銀笙吹冷，調怨曲、銷損芳容。春依舊，天涯斷腸，人去房空。

江城子

江城垂柳一枝枝。別君時。日遲遲。不道東風，又是隔年期。霧鬢雲鬟憔悴損，除鏡子，沒人知。   小樓花發故人非。送斜暉。信音稀。有恨無言，明月上羅幃。金鴨香殘鴛袖冷，剛許道，莫相思。

甘州

問蕭條底事走天涯，席帽拂黃塵。又當筵紅燭，金尊中酒，惆悵逢春。回首花幡彩勝，裊裊倚樓人。一別高樓去，日日含顰。   況是物華輕換，望長安不見，宵夢難真。便明年人面，雙笑恐無因。悔從前、天寒羅袖，倚嬌柔、只是少溫存。思今夕、掩盈盈淚，幾處銷魂。

綺羅香  白蓮

與月依依，非煙脈脈，獨抱愁根遲暮。一片行雲，爭許妙香留住。驚夢醒、返照當樓，聽歌起、棹舟歸浦。鎮相憐、病榻維摩，拂衣正在花深處。   飄零人事盡改，休唱田田舊曲，江南樂府。遠水生秋，消受和煙和露。憐往日、羅襪淩波，願化身、膽瓶深護。恁禁得、搖蕩真圓，銀塘連夜雨。

南樓令  羊辛楣花溪吹笛圖

岸柳晚颼颼。餘酣潄碧流。卻臨風、三弄倚輕舟。吹得月華如水冷，有多少、古今愁。   一雁度南樓。關山音信休。憶春風、花影簾鉤。曾是羅襟曾是酒，渾不似、少年游。

眉嫵  梅花洲小泊寄趙桐孫張玉珊杭州

看霜棲桕樹，風約蘆碕，舷扣小橋暝。屈指芙蓉老，冬心誰寄香訊。斷霞記省。料輕鴻、曾照雙影。更堪想、一角朱樓小，畫眉遠山靚。   趙北張南門徑。羨買鄰計好，沽酒村近。約略紅裙醉，鴛鴦曲、琵琶彈到絃冷。泛舟路穩。問榜人、消息應凖。卻洲畔梅開，歸趁春風未醒。

尉遲杯  西湖感舊周韻同潘少梅丈作

平隄路。正落照、欲下城頭樹。離離草色城陰，前日鈿車來處。東風宛轉，吹不醒、離魂夢南浦。卻相逢、柳外黃昏，送他雙燕歸去。   回頭海國浮雲，難忘是、園林坐石萍聚。唱徹家山渾蕭瑟，話幾許、零歌斷舞。如今又、江深草閣，但添得、巴山一夜語。問飄來、甚處簫聲，倚樓應是愁侶。

湘春夜月

今年春初，薛先生偕秦觀察、楊太守送吳少宰於超山，有梅邊送客圖紀事。予以五月九日之官秀州，雨後過山下，梅林陰陰，感賦此解。

度芳洲，綠波碧草茫茫。便覺一片春情，分付與離觴。人在萬梅花下，耐幾分風雪，有幾分香。卻畫橈載酒，郵亭折柳，別緒方長。   青袍似草，飄零詞筆，禪鬢蒼蒼。玉笛聲中，吹起了、戀香雙羽，花落江鄉。修眉鏡暗，等甚時、重照梅妝。算再到，只空枝月影，宵深漏斷，還上船窗。

一萼紅  吳山

黯愁煙。看青青一片，猶誤認眉山。花發樓頭，絮飛陌上，春色還似當年。翠苔畔、曾容醉臥，聽語笑、風動畫秋千。一曲琴絲，十三箏柱，原是人間。   細數總成殘夢，歎都迷蹤跡，只有留連。劫換紅羊，巢空紫燕，重來步步回旋。儘消受、雲飛雨散，化胡蝶、猶繞舊闌干。不分中年到時，直恁荒寒。

憶舊遊

九月八日，紅豆詞人自禾中來餞登高約。越日大風雨，不得出，微吟寫怨，遂成此解。憶二十年前與魏滋伯丈、楊絅士重九唱和有《壽樓春》詞，回頭影事，已墮秋煙，兼道山陽之感矣。

正瀟瀟風雨，漠漠城闉，如此重陽。負了尋秋約，怕登山臨水，楚怨微茫。廿年舊遊蹤跡，分付與衰楊。算省識當時，六朝裙屐，九日壼觴。   秋涼綺懷減，想似水僧寮，潤到衣裳。各有看花淚，黯青袍顏色，冷落餘香。一任晝陰陰地，愁雁語昏黃。待洗出秋容，明湖澹冶西子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