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榴
树
下
人易老，恨难平，追思辗转到天明。天明又落伤心雨，不见楼台霜角星。
(夜，翻阅相册，见母亲历年照片，簌簌)
【鹧鸪天 怀念】
一睹慈容两泪垂，羸身还着旧时衣。
将疑去岁随仙驾，仍记村头盼子归。
遗恨早，报恩迟。难捱最是掌灯时。
追思已作千千结，只待来生会有期。
二〇〇八年十二月十五日
春水绕烟村，
杜鹃啼断魂。
【菩萨蛮 怀念】
（清明将至，亲恩愈远）
梅疏几日棠梨白，兰馨又被纱窗隔。
最忆月沉西，挑灯夜补衣。
泪花先不抹，怕认萱堂物。
春水绕烟村，杜鹃啼断魂。
2009.3.16
【鹧鸪天 伤怀】
（是日，郁郁）
桑梓篱疏荒草生，兰堂不再复叮咛。
轻鸿无奈归云路，残烛何堪守夜更。
人易老，恨难平，追思辗转到天明。
天明又落伤心雨，不见楼台霜角星。
二〇〇九年一月十四日
【长亭怨慢 清明祭母】
渐消歇，清明疏雨。
冢草青黄，已然三度。
燕剪春风，蝶飞香径，不知处。
献花无语，斟酹酒、长凝伫。
既往既成空，却痛与、痴痴儿女。
屋宇，看尘蒙什物，又惹万千思绪。
多年辗转，愿与恨、向谁倾诉。
忘不了、雪夜围炉，却从此、年年添土。
道不尽哀思，收拾行囊归去。
二〇一〇年四月五日
【庚寅归乡祭奠慈母有记】
归来兮，庭前一株树，又长三尺围。
归来兮，兰堂暗尘老，直教风掩扉。
昔有六旬母，只今印慈眉。
儿女各星散，孤坟在村西。
菜园埋荒草，柳塘漫烟霏。
何以心为役，惆怅又独悲。
悔已晚之矣，往事不可追。
将疑未走远，梦醒方觉非。
晓窗爬阳脚，有物眼角垂。
三年愁思久，一旦化蝶飞。
柳飘摇兮絮轻飏，人心寒兮风吹衣。
荒郊弥青烟，熏得泪潸潸。
峻坂风物好，却与恨相关。
黄土碑新立，长眠多少天。
南北寄行色，与谁嗟路难。
悲兮弃尘世，无处正衣冠。
梦里徒欷歔，海泪不经弹。
生计飘零空辗转，伤心往事怕深谈。
追昔莫翻陈年事，病容枯槁剧可怜。
柳露同一息，平明欲滴滴。
降罪何其酷，折此长戚戚。
草木同一悲，坟草拔将迟。
四十聆慈训，只闻春风吹。
野旷云踟蹰，有花碧玉枝。
春发荆树花已晚，酹酒三杯祭别离。
处处莺歌独我恨，牵肠一动故园思。
吁嗟乎生离死别天不管，
杜宇啼血痛无前。
春去春来寻常事，
花落花开一年年。
我欲呼天问，为甚痛人寰！
魂兮胡不归，回首恨漫漫！
二〇一〇年五月十四日记于九思堂
小庭有花香入牖，故园无人叶铺阶。
笑语犹闻萦耳际，定影在堂沾尘埃。
【石榴树】
（某日回故园，庭中母亲手植石榴树枯死矣，心伤不已……）
石榴花好长相忆，年年与蝶竞相开。
主人侍弄许多年，花繁果蜜叶排排。
一朝风雨狂暴日，主人一去不再来。
今年春回花未着，莫是以死名其哀。
新植情境犹可鉴，谁料今夕望槁骸
众芳摇落无心问，石榴枯死惹长唉。
小庭有花香入牖，故园无人叶铺阶。
笑语犹闻萦耳际，定影在堂沾尘埃。
故事可以温习遍，迩来碎梦费思猜。
江南烟景非我恋，江北石榴牵我怀。
一桶清水唤树魂，许我明年绿齐斋。
只怕心死魂不再，我已懒作一枝栽。
心种菩提发新愿，石榴重生在九垓。
从今多培善因子，月圆时分酹一杯。
石榴花魂须记取，清明前后莫忘回。
二〇一一年四月二十五日
【祭母文】
是日值亡母三周年祭，吾自姑苏回转至桑梓，衔哀致敬。三年矣，涕泪已尽，惟殷殷思念之情恒久，告吾亲恩之灵：
呜呼！吾少顽，读书无果，及长，因无功名，恐高堂无甚荣光，惶惶自责良久，母良言安慰：“世之途多矣，择其善者路之”，吾时年十九，未尝多日与母相离也，一朝之盱眙行囊收拾毕，始觉千斤压身。母尝抚而言曰：“金氏几世，无仕途通达者，天不降大任于汝，如此亦无须自责，惟求我儿一生平安即福，母心惟此而已。”吾在邻县盱眙讨生活十余载，其间回故里探看亲恩可数，今忆之，无比伤感，念及母之言，尤感其言之切也。
时，吾年二十有六，终生大事牵系亲恩之心。吾生性腼腆，寻寻觅觅未果，终由父母托媒妁娶之。其后三年，吾于盱眙烟草仍不得意，几经辗转，应聘于姑苏烟草，吾子年幼，母应吾之约，随至吴。未久，旋归，假言“汝父衣食难继也”。后得悉其由，然其由又不可与外人道也；又三年，其间亦往复探看，然毕竟道远，不及盱眙之时回转之频。殊不知其间母渐渐老矣。吾亦久为客，怀乡日盛，母于一端曰“我儿事烟草，其位甚好，当惜之，图久远者，莫念乡归，汝父汝母甚好，勿牵系”。然不久病矣。其病来势汹汹，吾闻之欲恸。其间多方筹集铜钿为母医病，倾囊相与。虽如此，天意难违，母病入膏肓，不愈也。其间多次回乡探问。声口未开相对面，心楚楚，意惶惶。新归重省发添霜，怕苍苍，又苍苍。丙戌年七月，接母来吴，其时母已吞咽难矣。带母游拙政园，留下照片多幅。母强撑病躯游完全园，曰：“此生足矣”，吾闻之，心刀绞之。时丁亥年三月十九日，一别成永！
呜呼！汝病不在其时，时儿状况正良之，万千福未享，教儿日日食无味。呜呼，汝殁更不是其时，致儿于不孝，教儿夜夜魂之冷；生不能相养以美庐，殁不得抚汝以尽哀；敛不凭金棺，窆不居高地。吾行愧慈颜，未足金银与之颐养；吾行负亲恩，使母受尽人间病痛之苦；今汝在天之涯，吾谒地之门，生与影相依，梦与魂相语。吾之窘况，谁又何及！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吾母知耶？
祭文曰：
呜呼亡母，三载已矣。
寿六十三，三女二子。
五嗣无才，所幸孝悌。
生年时艰，劳心劳力。
风雨披沥，因此遘疾。
其间困苦，一笔难写。
不忍卒书，悉吾心下。
今则祭言，本欲万端。
泪涩笔管，一时书难。
检索平生，五德占全。
吾母高风，首推慈悲。
左亲右邻，有口皆碑。
上孝公婆，下抚稚孩。
饥民孤苦，多有施舍。
乡里缝纫，多请裁夺。
亲力所为，待人真诚。
不作诳语，不做欺心。
农耕蚕桑，一丝不诡。
分内之职，皆有条理。
德淑气清，传遍乡里。
五德俱备，德德上焉。
天所不公，良者不永。
心事未果，坟草青黄。
三载一瞬，念及断肠。
有心未达，有求未获。
与病极苦，其苦堪卓。
天意难违，断我依偎。
我等儿辈，难绝垂泪。
乡邻怀思，无不叹喟。
素恩有沐，念之心碎。
总兹所述，盛德所辉。
余恩不尽，素花以缀。
至于遗恨，谁补遗缺。
念兹在兹，心鉴明月。
养育深恩，滴水成海。
欲报难为，永成伤害。
呜呼吾母，英魂何在。
应是徜徉，莲花世界。
阿弥陀佛，为母三拜。
阿弥陀佛，念念不怠。
阿弥陀佛，极乐世界。
祭言长矣，恩长言短。
颂母大德，确是粗浅。
此逢家祭，惟此数行。
后有言续，来日续长。尚飨！
时年庚寅三月十九日
【淡黄柳】
轻吹短笛，毋使梅花落。
远处寒山烟漠漠。
紫燕啾啾掠过，林下无人与谁酌。
不知觉，春红已羸弱。
叹人事，转成各。
怕清明折柳伤魂魄。
岁岁年年，蝶飞莺舞，惟有松冈寂寞。
【南乡子 清明】
想念旧时光，依约叮咛在耳旁。
寒食在兹人却远，凄惶，檐滴声声动曲肠。
长夜费思量，世事无常梦也凉。
手植石榴花未发，枯黄，令我如何不感伤。
【怀念】
梦随长河水，心追天上云。
树摇东风劲，忍看花叶分。
水墨迎驿路，青绿护城根。
时节念归人，车发老阊门。
家山日偏斜，青烟已丢魂。
物是却人非，尘滞龛前樽。
明朝不下雨，如何遮泪痕。
2012.4.13
【五古 思怀难遣有吟】
蓦地思怀动，念及无处寻。
已然长相隔，几番怕登临。
花发三月好，泪浸颜色深。
松柏知守静，墓草露沾襟。
生死轮流转，死别成古今。
温暖惹思忆，清寒赖太阴。
故事难风干，叮咛有真金。
桂院清芳溢，中有渺渺音。
村有黄土路，两边桑树林。
尘劳接寤寐，瘦骨何能禁。
绮梦容易碎，游子惯浮沉。
萱草披霜后，又被秋雨淋。
悲恨难自已，青鬓岁月侵。
冥冥看得见，往来有苔岑。
锦衣未尝着，平安到而今。
行仁奉义礼，九垓且宽心。
2012/10/15
【怀念】
向晚秋风紧，飞黄乱扑门。
经年怀旧梦，蓦地念亲恩。
疯长芭蕉叶，荒芜小菜园。
人情多不济，有恨总难言。
二〇一二年十月二十五日
【上行杯】
瘦影五更惊梦，待寻来，兰堂犹空。
梅雨浇愁心事重。追索以前何用。
枯萎烛台花一捧,心痛，思欲罢,又泉涌.
2013.6.23
【风入松】
是夜无眠，仰望星空，不胜唏嘘……
夜深无寐故徘徊，幽郁总难排。
窗风凄紧繁星乱，陈年事、久久萦怀。
纵有清魂如雪，青衫尽惹尘埃。
遗情默许十年哀，花老扑青阶。
灯投瘦影诗揉皱，问沧溟、可否重来。
疑是伤心银汉，泪珠暗滴天台。
2014/6/3
【郑州夜梦一首】
夜梦慈容意惘然，残灯坐守不能眠。
绝非寥寞双行泪，最是寻常一念牵。
荆棘故园遗背影，芬芳恩霈润心田。
客窗渐白闲花落，春老回回恨杜鹃。
2014/5/19
【风入松】
（是夜无眠，仰望星空，不胜唏嘘……）
夜深无寐故徘徊，幽郁总难排
窗风凄紧繁星乱，陈年事、久久萦怀。
纵有清魂如雪，青衫尽惹尘埃。
遗情默许十年哀，花老扑青阶。
灯投瘦影诗揉皱，问沧溟、可否重来。
疑是伤心银汉，泪珠暗滴天台。
2014/6/3
【夜怀】
思动浮槎银汉沉，不知风露湿衣襟。
尊萱名刻青条石，白月情牵老树林。
梦里迄今存瘦影，耳旁依旧有清音。
一杯能酹高天远，几世堪酬恩海深。
2014/8/24开峻于九思堂
2015-2017
【蝶恋花】
（清明近也）
其一
一树梅花零落尽，乱了春声，
鹃泣清明近。
多少思量成怅恨，不能原谅从前笨。
古道幽长烟雨润，往事勾连，
背影流年损。
劳燕归来飞不稳，池塘春草还相认。
其二
一树海棠犹未老，多事长风，
欺负荼蘼小。
杜宇声中烟雨渺，陈年铅泪肥青草。
还是从前花事好，花上垂珠，
花下微微笑。
往事随风飘散了，光阴不肯回年少。
其三
一树榴花红照眼，烨熠荒庭，
顿觉孤心暖。
二十年前情景见，慌忙不迭光阴箭。
浮影飘悠留片段。温热经年，
劳结终成茧。
此际看花朱碧乱，鹃啼凄厉还须劝。
2015.3.25
【丙申母亲节】
无以酬清晓，寻诗细细吟。
唏嘘亲养薄，感念母恩深。
望寄应难及，伤怀自不禁。
何当光箭钝，毋再戳人心。
2016.5.8母亲节
【丁酉清明将至】
背负行囊别故乡，萍飘千里费彷徨。
几将晨露看成泪，每上危楼望断肠。
碧草离离齐水岸，青烟袅袅乱松岡。
经年辛苦吴中客，念思分明与日长。
2017.3.30
【还乡扫墓】
乡国意杨发，迎我正当时。
但看春色浓，莫怨归家迟。
久违草泽水，清明是还期。
柳岸悲流逝，芳草间茅茨。
蜂吸花间露，我爱白云姿。
青烟袅袅处，焚蝶多孝儿。
故人已矣矣，年年减余悲。
镜像稍稍动，静水起涟漪。
2017.4.2
【夜梦先慈】
江南十载多思忆，夜梦余庄魂赴之。
陌上萱华犹可觅，心头憾事不堪追。
惊怜芳蝶迷青冢，争奈闇机误孝儿。
一枕吴山愁五月，偏逢宿雨湿花期。
2017.5.2
【即逢先慈十周年祭日】
先慈永别去，十载无相依。
倏忽一回首，依稀陌上归。
长忆些微事，不题讳名诗。
人间冷替暖，高堂尘滞帏。
曩昔不及悔，光梭急如驰。
五月花事老，此日又吞悲。
2017.5.4
【是日先慈十周年忌日
不得归乡祭扫有吟】
酹酒全当洒墓松，鹧鸪声断落花风。
昔年此日肝肠裂，姊弟余悲大约同。
2017.5.5
本期编辑：开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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