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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陈白衣】一个人和一百首同题诗(21-40)


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一百首同题诗,这个时候去谈天赋与发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一百的数字,不大不小,经不起一餐饭,长不过三个月。为诗而言,这个数字是可怕的,一本诗集,薄点的不过二百首诗,这种持之以恒的努力与付出,已经不是诗人这两个字能够概括的,它更包含着为人处世的哲学与态度,正如笔者的题目《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

我想,笔者再敲下最后一个字节时,内心一定是从容的,正如这一百首诗所锻造出的习惯和自然。

                                            



简介:陈毅军,笔名陈白衣

主张:大道至简,奇妙无隔




21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去苹果大市场上厕所的路上

巷道两边的高墙

把天空夹成一条蓝色的河流

风帆未摇,云朵未来

 

仅有一只白蝶扇动翅膀

和我同渡

可是我没有相好的女同学

所以,做不了梁山伯

 

哦,人间那么高

它还在飞

微若细尘的挣扎、浮动

让我躲闪不及

 

22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湖面,云朵与天空翻一倍

野鸭的飞翔也翻一倍

对岸的水杉,垂柳

小沙洲,婷婷的荷叶与荷花都在波光中

成倍生长

 

它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搬运一个新的早晨覆盖昨夜星辰

哦,还剩半轮月

露一点齿白,只有它在缩小

 

如果不是临近凤凰湖面

如果我们不来

如果我们不拍给你看

这里的美好也会脱离尘世,向空翻倍

 


 23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在湖边,涟漪收纳着人间

黎明与黄昏反复游移

日月为盘

一杆称上仅够罗列一个人的星辰

 

水鸟背动星球

尾翼在波光中生灭无常

无限放大拓宽

这秋天的风抵达的事物

 

只有

我爱你,太小,小于尘埃

几近于空与无的

完整

 

24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9月22,秋分

雾伏于野

几个铃铛般的妇人悬响其间

 

草尖黄

稻穗黄

豆荚黄

荷盖黄

白杨叶黄

被白露打湿的鞋边附着泥黄

它们拥抱,互相安慰

 

晨光吐出几粒豆大的村庄

挂着重彩的犬吠咬了咬脚步声

向上,抬到腰身的朝阳打破蛋壳

均匀地摊在它能抵达的地方

   

 25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土地庙小到只剩瓦沿

落叶围在四周,以神为中心

向四面聚散

 

白露已过,人间呈秋分之势

此后寒露、霜降

还按旧时节安抚我和你

 

 

 26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他活时

一定很疼

死后

又将疼传给了土壤

 

大地隆起了小包

四野苍茫

雾白将人间再刷新一遍

 

27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垂钓者

将车熄火,停在湖前

取出渔具时

晨光尚早,白鸟为云层镶道亮边

 

饵与他的影子投下水时

并没有溅起花

另一只水鸟从涟漪的折皱里

飞出去,湖面撕向天空的口子又瞬间缝合

 

秋风浅黄有倦色,一上午

他泡在水天的夹缝里,安忍不动

如一枚旧茶

 

28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雾起时

我和身边的茅草和田野和稻茬和一只灰喜鹊

这些不相关的事物再次被串联被赋予关系

放在一起

 

多么漫长的雾缓缓向前推动

趟过林间时

会不会像我一样停留下来

我用相机

它用纯粹的白

把这人世细细地抚摸一遍

 

不安慰不分辨,也无需证明

在低处,这简单的爱

谁又比谁多一点

 

 29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城墙衔着晨光

长条青砖镀一层彩釉

垛口这把放倒的梯子

它曾牵引谁的荣光划地为国筑土成都

 

楚地三千,风流自成一脉

三户灭秦,岸草轻摇霸图

 

一辆车,一个人,引一条河流

乘风南下

已包圆古城寿春

他一会变身垂柳扶风而立

一会又剪成一道墙影

折身返回秋波中

  

 30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一串两串三四串

五串六串七八串

我数着珍珠泉里冒出的水泡

泛着莹白的光

 

下面的藓类如微缩的森林轻轻摇晃

再下面是碎石

再向下

一个人的倒影像创可贴,紧紧贴住泉眼

以为这样可以望出去

 

黄雀飞檐上轻啼

寂寞如石栏,刻了花草仍与春日无关

 

31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宾阳门前

遇到了三分之一的你

时光后退一步

那人就能与你更相似一些

如果可以

我先退

退过垂柳,退过堤岸,退进淝水里

哦,这不切实际的淹没

 

现在我尾随,进入宾阳门

跟踪聚焦,定位观察

每一个细节

都有机率成为千分之一的你

 

一朵一朵一朵一朵一朵

内心的花园

每一朵都在绷断血肉

随遇而开

 

    32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洒水车转弯时

挡住了你

只露出身后一面城墙

 

城垛绑着旗子

再向上是多云的天空

它们投下的云翳一时半会也擦不掉

这没关系

 

我再将自己从半空中拉回来

下一瞬

洒水车过去了

城墙的阴影投放在一边

你仍在那里,只是望向了别处

 

33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爱情只有一种算法

一个人

另一个人

你不能用减法算

一个人

另一个人

越减越多

这样的算法还是相加

 

所以当我望向你的时候

交了白卷

这写满空的纸里

藏了一千对白蝶

 

时刻

等着

从碎里飞出来

 

 34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顺着黄雀声,檐角再飞一次

凉阶长出光斑

这肉乎乎的小蘑菇

有着不为人知的嫩脚丫

 

枝头比昨晚空出几粒星辰

影子比清晨又长高了几寸

向晚多咳了几声,你要听见

万物都在逆生长

 

这时,哪也不去

杜仲茶微涩

捡来的小石头摆在盆里

侍弄花草,守着另一个人

可惜

时至今日,那人还没回到我的身体里

 

35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水壶在电磁炉上滋滋响着

在开与未开之间

我翻看QQ记录,留言,点评

一首诗在不同的群里亮着

或熄灭

 

“所有亮着的事与物终归会熄灭”

古老的星辰正被黑暗抹平

一想到这

我又把毛子的诗重看一遍

被我挑出:战争、阵亡、被征服、宵禁、传单、电车、旅馆、流放

这些刻意放大的词会不会复活

 

水滋滋喊着

尚未抵达100度的柔软身体

我不安:热水凉下来

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36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我震惊一只鸟的南飞

近乎偏执的辽阔

抬手摘下仲秋的红柿子

叶子落光,留下这圆圆的蜗居

空着

 

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让自己甜一下

我抬手,又摘下一枚

你来或不来,我都为你留着

 

又一只大雁飞过

它无从辨识秋风抖落的锯末中

有叫声如涟漪

将我向前微微推动

 

   37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铁门上了锈,锁也上了

这些暗红色的阴影被一把钥匙转动

落下,再落下,继续落下

十六七岁的少女

回头羞涩地笑笑说:等一下,等一下就能打开了

 

我在想深锁的珍珠泉有没有上锈

嗯,这样想有点矫情

 

我上前,将门晃动回拉,抵消别劲

缓缓推开门

秋天真好

如果她再笑一笑,会更好

     

38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塔拉山出身表演系

每块石头里

都裹着其它石头

 

淮河在路上接收颍河

它们将薄薄的水纹叠放在一块

向前摇晃

 

那天,遇到你

我也摇晃得厉害

之后,向空杯里掷石头或注入一条河流

耗费了许多年

 

 39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雨声来自硖石路

它向南拐,经过喜羊羊童装店

爬上保险公司的缓坡

进入农水路

 

这一路的灯光

正好照见雨的骨头

 

箭一般

插进夜里

同样细同样白

遇人即化

 

40 感恩尘世将我们放在一起

 

修竹在碧绿的簌簌中醒过来

喃喃细语

 

我们走在竹林中的卵石路上

俗世的身躯在清幽中刚好腾空了

可供它们寄居一下午

 

一片,两片,三片竹叶样的人

一会在这根细竹上

一会又在另一根细竹上

不着力,不着念,被风吹着走


(组稿  心老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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