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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憨休和尚诗选(上)

   憨休禅师如乾,西蜀龙州(今四川平武县东南)人,俗姓胡氏。世业儒,剃发于先阳山。遍游费隐、木陈、玉林诸宗匠之门,历15年,抵中原之风穴寺(位于河南省汝州市市区东北9公里处),谒云峨行喜,针芥相投。后历主兴福、广教、清福、敦煌、金粟、兴善、风穴7座名刹。憨休博通文翰,善书法,所著有《七会语录》。康熙辛已(公元1701年)示寂。民间关于乾隆皇帝来过风穴寺认父的传说,汝州志上没有记载,无从考证。以下诗歌选自嘉兴大藏经(新文丰版)第37 册《憨休禅师敲空遗响》。他的诗,如空山遗响,语调铿锵;得大自在,不离乡思;唐风道骨,秀逸双峰。

 

 

 


山居(十首)

叠嶂重重护彩霞,翠微深处是山家。
黄猿诱子偷庭果,白鸟呼雏上树丫。
万壑松涛翻石壁,一溪春水泛桃花。
客来草坐无余事,漫拾枯薪自煮茶。


槛外溪阴散竹凉,半峰晴日曝山房。
黄花载酒入如晋,白雪裁诗韵入唐。
雁阵初翻云外字,林稍已坠叶中霜。
浸寒渐觉禅衣薄,晒取蒙茸上石床。


林深百鸟日喧啾,道合无心境自幽。
舞蝶寻香沉晓露,飞鸿啄稻下清秋。
车前谁识孙阳马,陇外凭歌宁戚牛。
兀坐蒲团香篆袅,一帘明月挂西楼。


住山岂是爱山居,布衲家风道有余。
那得广招天下友,不妨读尽古人书。
盘供野菜溪边种,叶占闲吟纸上疏。
宴坐松窗虚寂历,花幢鸟径自如如。


逢迎懒效似痴憨,茎草时拈为指南。
歌转流莺声历历,条垂弱柳径毵毵。
回途易选丹霞佛,致术难谀元叶柑。
曾忆古人休歇地,深山深处一茅庵。


不傍青门学种瓜,喜将石枕卧烟霞。
伸拳嫩蕨抛新粉,带藓干薪折古槎。
万窍寒风吹雪谷,一林疏月照梅花。
寻常活计无多子,饱饭闲眠闷吃茶。


翠篠离离隐碧溪,蓬茅矮榻称幽栖。
衾寒破屋藤为幔,藓滑危桥石作梯。
桃熟不闻桑海变,心降已越劫灰迷。
客来相问无多论,笑指山兮与水兮。


茅堂终日坐清棼,疏壁通花气若薰。
元亮应知来入社,少陵何必细论文?
斫成木钵泉堪贮,浇长园蔬鹿与分。
榻暗不知天色晚,推窗划破一溪云。


得住青山意足便,横溪略彴小庵前。
几竿修竹萧萧雨,一径长松幂幂烟。
听响汲泉青嶂下,吟风坐石白云边。
饶君识破其中趣,已落吾家第二禅。


行脚年来路转遥,溪声似夹海门潮。
花含祖意嫣山坞,木孕灵根傍石桥。
别洞云归泉滴滴,沿崖径窄草萧萧。
山农问道重征偈,写破窗前一叶蕉。

 


雪狮子(十首)

昂首擎空势欲号,闻风狐狸尽奔逃。
潜形恐露黄金色,故把霜花覆却毛。


昨宵滕六下瑶空,产个狮儿气宇雄。
一种天阑毛色异,水晶池沼玉芙蓉。


雪岭深栖绝点埃,文殊何事却骑来。
当阳不觉通身水,滴滴毛头眼自开。


迎风奋鬣尾吒沙,大雪团成白玉花。
日暖风和乘快便,五台归去卧烟霞。


不同凡兽混尘埃,雪作皮毛玉作胎。
遍界游行无伴侣,暂来村院踞莓苔。


皎皎丰姿露雪团,威光凛凛逼人寒。
当年只有仰山老,指处分明孰解看。


凛凛寒威独踞门,牙如利剑口如盆。
日轮当午归何处,只见墙隈有湿痕。


怕将颔项系金铃,雪里潜形冷似冰。
幻化本来无著处,谁教踞地上传灯?

类堕全彰清净身,冰霜一片白如银。
不知那个真狮子,换却时人眼里睛。


把定牢关日守门,寒村无处不消魂。
爪牙铦恶狞狰甚,体露堂堂孰敢扪?

 

早发龙门道中

杖钵离初地,朝行过古城。
岭云开曙色,客意逐泉声。
旷土人烟少,荒村草木平。
迟迟乡国路,匪我苾刍情。


与登云李别驾话旧

几度家山不共游,离离禾忝动高秋。
人因乱后相知少,事向生前熟处酬。
露湿晓烟藏竹坞,花含宿雨滴松楼。
海桑未变蒲团稳,谁觅当年范蠡舟?

东皋野望

东皋舒野望,晴鸟语关关。
碧浅明秋水,翠深见远山。
云衢虹散彩,雨霁日烧瘢。
何处渔歌发,扁舟在一湾。


惊秋

山寺惊秋早,林深白露溥。
泉分石逗响,叶脆草将干。
静引蝉声发,凉吹客枕寒。
剪云思补衲,随处易为安。


山行

晓望晴空爽气清,乘闲曳杖漫经行。
沿崖狖见穿林影,隔岸樵闻代木声。
水到穷边溪路断,山行尽处野云生。
转身欲计归来步,一带村烟听鸟鸣。


过翠峰上人

灌木阴森石径斜,乱云深处野僧家。
柴门永日无人到,只有苍苔衬落花。


墨画牡丹

散墨都无色,神工化更饶。
参差随笔力,晻暧若春宵。
岁久枝仍翠,秋深叶不凋。
买脂非是惜,勿妒洛阳桥。


水洞寺

殿阁凌霄汉,诸天集宝林。
春山浓佛髻,洞水振潮音。
帙古云蒸湿,梁空燕语沉。
却思庾岭事,孤负昔贤心。


永济庵访普丛禅友

古柏丛青霭,诸天近翠峰。
到山方见寺,隔岸不闻钟。
屐齿苔多滑,石衣云尚封。
知师仍在定,绕屋虎狼踪。


瀑布

宿雾空澄破晓烟,遥看匹练挂岩前。
千寻倒泻寒飞雪,一带平分玉插天。
翠束雷声鸣叠嶂,空涵月色印长川。
山灵未许潭龙卧,直放洪涛达九渊。


永济庵居

暂息翻成住,浓阴喜偕君。
开池留皓月,洗竹友清棼。
蔓草长松径,疏钟出涧云。
鸟衔花片落,点破碧苔纹。


其二

夏日林居静,山空觉昼长。
苔龛依剥啄,野水落苍茫。
暑雨回书润,薰飙送竹凉。
冥心趺石坐,蕙近有微香。


其三

地远尘难到,山深石也奇。
情闲娱鹿豕,风怒走狮猊。
薜荔衣新制,松花食旧枝。
隔林啼鸟疾,伐木有幽期。


其四

锡挂千峰月,泉奔万壑雷。
梵音清鸟和,山色碧桃开。
树老云情薄,潭空雁影裁。
卜居犹未得,共此一徘徊。


疏疏空翠落庭阴,潇洒山房入渐深。
清戛风丛声弄玉,碎筛月径影摇金。
柯亭韵落千秋雪,汗简名标万古心。
几许幽窗闲自适,惟余拥鼻对长吟。


期友不至

砰濑前溪激石淙,花坪草堰认归筇。
高吟独对峰头月,落尽空林百八钟。


王九野文学见过

宿雾澄朝霁,长空雁字连。
丹枫霜染叶,碧涧石鸣泉。
友道敦三益,奎文映九天。
愧非衡岳懒,分芋记高贤。


归蜀感赋(三首)

自临兵燹迹蹁跹,客路天涯二十年。
今日归来风景异,断云残月锁荒烟。


客去关山千里情,乡音一半陇西声。
田间野老如相识,驱犊回头问姓名。


蔓草荒云乱夕晖,山川依旧昔人非。
殷勤惟有池边柳,泣露依依待我归。


宿官房庄望老君山

孤峰屹立插云端,砥柱西南拥翠盘。
灶冷千年荒药鼎,云连万树护仙坛。
火烧兵劫秋钟断,月落霜天客梦残。
惆怅遗踪烟壑杳,瀑花高洒石窗寒。


癸卯过成都

携杖西来经此过,题桥无柱挽行歌。
芙蓉已没秋霜老,觱簟犹吹战马多。
才靖边烽开玉垒,久深荒草卧铜驼。
锦江春水仍依旧,时逐微风荡绿波。


彭山道中

到处经残劫,于兹更惨神。
长途悲塞草,几日未逢人。
白骨田芜遍,黄昏鬼哭频。
何年齐圣治,还拟葛天民。


宿李别驾别业

门径开三府,图书贮五车。
酒光浮竹叶,棋局落灯花。
谷暗泉声细,山空月色赊。
主人能爱客,何处不吾家。


再上龙安

一年两度上龙州,华发萧萧叹白头。
堧树连云迷雉堞,荒城宿草枕江流。
鼓鼙已息他时泪,篱菊重开此日秋。
莫问昆明灰劫事,由来天地总虚舟。


偶占

未入蓬茅心已降,辉辉萤火照山窗。
不知何处春声急,惊起松巢鹤一双。


刘青园明府见访步韵以谢

昨夜台星曜草庐,仙凫今喜到幽居。
花香静榻成佳句,鸟语虚棂读梵书。
织树茶烟山雾薄,穿帘月色夜光疏。
宦情近说僧相似,也傍琴台学种蔬。


九日偕赵盐梅魏,旭旦赵麟瑞王九。
野郭星野诸文学,登回龙山文昌阁。


奎壁凌云对水开,凭虚高阁势崔嵬。
沧江练色明书幌,银汉秋香酿菊杯。
谷口浩歌樵唱去,垄头横笛牧吹来。
簪花未减龙山兴,愧乏登高作赋才。


望龙城

漫杷青莲社里裁,虎溪闲月自招来。
山含两气鸣秋叶,水咽寒声隐怒雷。
桂籍仙传空六案,江城乱后只三台。
清时莫厌铅华暮,看绣龙门入锦堆。

 

 

回龙山房

草桐客相并,幽怀称所居。
乍阴峰碍日,向暖客观书。
门近苍松掩,窗明碧水疏。
暂来且一住,何处不吾庐。

 


潮音禅友见过

鸟语何其密,故人喜到林。
溪回青嶂合,径入白云深。
采蕨吹香饭,援毫对潺吟。
欲将酬半偈,松涧起潮音。


晓起

几点残星破晓钟,群鸦飞散寺前松。
开门忽见新秋色,画出南山四五峰。


怀成都友人

白云松翠半山隈,乱后荒田秪自栽。
七日王公人已去,千年丁令鹤归来。
离披草色眠狐冢,寂寞龛灯卧石苔。
遥忆锦城今夜月,几人清赏对莲开。


石狮子

石狻狰狞巧更嘉,何年镌贡法王家。
毛衣绿长莓苔雨,瓜甲红潜草树花。
难共象龙分半座,不同羊鹿演三车。
巍然独踞无生地,日斗晴光散夕霞。


樵者

蹑磴攀云过此生,一肩枯木是经营。
有时独步孤峰上,何处高歌曲涧行。
两笠随编黄箨壳,薜衣常带紫藤英。
看棋松下归来晚,柯烂消尘不记名。


龙湖竹枝词(二首)

湖上金鳞晒子迟,春来惟有柳先知。
芭蕉叶嫩风吹折,为寄南窗写竹枝。


茅堂倒影拂云低,雨过新衔垒燕泥。
夹岸垂杨千树绿,人家隔在断桥西。

 

虚白上人邀避暑

避暑堪何处,清凉古寺中。
谷深藤屋暗,泉冷石潭空。
竹密生凉吹,岩高荫翠丛。
洞山公案在,无处不圆通。


连云栈

闻道连云栈,芒鞋始一过。
危峤悬仄径,飞瀑泻长河。
万木生云气,千峰耸髻螺。
划然惊杖锡,猿啸半岩阿。


少林寺初祖

古柏苍葱卫法筵,岩中面壁忆当年。
磨消日月山问石,流尽乾坤涧底泉。
峰锁洞云藏五乳,台高楼阁近诸天。
花开已遍恒沙土,立雪徒教意惘然。


面壁洞

来寻面壁处,翠窦有遗踪。
石印栖禅影,虬蟠挂衲松。
灵花开五叶,寒雪锁千峰。
断臂传心远,唯闻五夜钟。


二祖庵

望中遥见寺,孤嶂倚云松。
山色分樵径,猿声到客筇。
剔苔碑断字,掷杖涧飞龙。
立雪人何处,岚光蘸碧峰。


三祖庵

罪性无因悟本空,把茅曾寄此山中。
岩廊虚寂无人到,门掩萧萧桧柏风。


风穴喜公池次韵

幽林坐对适清真,香渗曹溪得句新。
波撼翠流峰写照,光涵玉润月传神。
苔侵绿岸凝珠箔,花靥红渠濯锦尘。
自是沼师卓锡后,渊源千古有同人。


法云洞次任木庵进士韵

劈破青山醒旷聋,洞开绝巘迥玲珑。
轮锤未假神▆力,修斧何关巨擘工。
岭上白云低枕席,林端清磬落杉松。
幽寻应许宗雷到,刻漏无妨效远公。


晤密如上人

乾坤余散木,得此寄闲身。
挂锡同幽寺,谈心识故人。
青山唯尔在,白眼许谁邻。
无问双林叟,桥流总是真。


山斋书事

烟萝生翠壁,石室静宜秋。
散淡忘宾主,疏慵任马牛。
草深岩路隐,泉活涧声幽。
为问龙山老,人天未可求。


吴公洞次绎堂沈观察韵

丹崖翠壁锁重重,高士当年此寄踪。
翰墨无文虫蚀尽,山云有护洞还封。
飞泉洒落千林月,野鹤眠残万壑松。
书剑不归南度远,空山唯听上方钟。

 

 

风穴酬澺水宋中丞来韵

云林积翠半山隈,车马红尘绝点埃。
仙自石桥骑鹤去,客从阆苑寄诗来。
凌空雁近鸣飞锡,曲水鸥闲浴渡杯。
闻道东林重有约,社莲须是待君开。


忽雨

新竹垂阴覆短墙,金衣声里度云凉。
檐前急送收书雨,一树庭梅半落黄。


赠复真禅人

萍梗天中感,顺然抱素真。
会心皆是道,彻骨未为贫。
鹤▆烟深树,池翻藻戏鳞。
更知闲步履,共惜少林春。


秋兴

竹里风声▆,秋高月色明。
闲堂谁是伴,曳杖自经行。
红树浓霜叶,黄花瘦石茎。
拈来诗料稳,题咏入无生。


风穴八咏锦屏风

开凿非神禹,天然壮锦屏。
岚光生紫翠,石藓画丹青。
尘逐禅栖静,风旋蕊递馨。
何如僧月下,倚坐两行经。


珍珠帘

飞流千仞落,一片似垂帘。
玉贯岩藤绕,珠抛石浪圆。
回风斜欲卷,筛月正长悬。
应是仙源近,常疑隔洞天。


仙人桥

构石跨山涧,落虹饮翠微。
碣留空有迹,仙去已无归。
半月分高影,千林映曙辉。
潺湲流不尽,时见白云飞。


大慈泉

灵源深莫测,得妙在山根。
印月涵空色,流花濯艳痕。
▆阐通石涧,傍阁绕松门。
法已知龙悟,澄澄寂无言。


吴公洞

翠巘凿中虚,吴公昔隐居。
蟏丝风堕网,蜗篆壁成书。
雨剥龛苔古,林疏月色余。
落花深洞口,蝶梦自▆▆。


玩月▆

台高凌碧汉,月小▆迈峰。
鹤老千年柏,山空五夜钟。
停杯邀桂影,就石坐岩松。
缥缈云天外,清光若可从。


翠岚亭

结构依山麓,重岩叠翠岚。
千峰回望合,万籁入虚含。
风雅亭碑在,疏狂野客酣。
上方钟鼓近,税驾几来参。


悬钟阁

阁连云迥飞,檐插鹭▆▆。
风鸣驱铁马,山震吼蒲牢。
斗拱星河近,梯盘石磴高。
谹声惊定钵,万壑卷松涛。


暮登首山念祖洞

薄暮梯云上翠岑,江城鼓角发珠林。
撑开树色千枝月,捣落秋声万户砧。
洞古已消狮象迹,院空犹剩两花深。
头陀几劫传灯去,满目苍烟动客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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