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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相逢未剃时,风流和尚苏曼殊的爱恨纠葛-王和尚读清诗

六不和尚

和尚有话说

      王和尚曾发下愿心要整理完毕“唐宋元明清”五朝经典绝句。唐人绝句与宋人绝句业已整理完毕。

链接如下:

坦白我为何迷上唐诗?一篇文章收集完唐人经典绝句,值得收藏!

宋诗原来这么美!一篇全收藏:王和尚整理宋诗经典绝句

      如今开始整理清诗作品。之前已发布两篇文章

(链接如下

清诗也好看,王和尚推荐清朝经典诗作,这些不该被遗忘的精彩

清初才子有几个?不可遗忘的经典,王和尚评点经典清诗(2)),

       只是进度有些缓慢。从今天起,重拾这个系列。听朋友建议,和尚计划倒序开始整理,先下笔写近现代诗,然后逆推至明末清初。另外,由于清诗熟知者不多,故本系列不仅整理清人绝句,也兼及律古等作。

      清诗评点者甚少,故和尚计划对作品附以短评。码字不易,请诸位诗友多多支持。合十!

苏曼殊 诗作选粹

本事诗

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王和尚评诗

      苏曼殊,近代著名诗僧,生卒于1884—1918。曾留学日本,漫游南洋各地,能诗善画,亦作小说。其诗悱恻细腻,多写佛情纠葛,伤感颓废,颇有动人之处。

      其时作者留学日本,雨中听箫声呜咽,不禁触动思乡情肠。楼头孤僧,疏淡寂寞,春雨飘洒,由细雨想起家乡奔腾雄壮的钱塘江潮。尺八箫属于日本乐器,浙江潮属于家乡胜景,感情自然,脉络细密。作者孤旅海外,无知音,无相识,唯有茫茫然昏昏然行走在异国美丽但是陌生,盛放但是易逝的樱花桥上。

       本诗前后发问,前问急切,后问茫然,对故土之思念建立在异国的迷茫凄凉之下,更有力量。

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

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

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王和尚评诗

      1903年沙俄政府对清政府提出无理要求,苏曼殊此时在日本留学。出于义愤参加“拒俄义勇队”。但是其表哥反对,断其接济,勒令他回国。苏曼殊作画与诗留别朋友汤国顿。

      这首诗与苏氏诗之缠绵悱恻不同,颇有浪漫之情怀,昂扬之心态及悲壮之风骨。

      《易经》“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起句暗指中国饱受入侵,战乱频仍。而作者此时远在海外,唯有长歌当哭,密切关注。其“披发”颇有屈原忠贞之意,其“长歌”亦有苏轼怀念“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披发下大荒”之意。然,其换“下”为“览”则饱含关切与痛心之意。

      作者以捐躯国难之荆轲自比,豪气奋发,虽前途渺茫亦蹈死不顾。但是“一天明月白如霜”,明月如霜,寒气逼人,更增悲壮之意,黯然之伤。

东居杂诗十九首 其十

银烛金杯映绿纱,空持倾国对流霞。

酡颜欲语娇无力,云髻新簪白玉花。

王和尚评诗

      苏曼殊虽少年即已落发为僧,但他却难以割舍情爱,故其诗中多写佛情两难,虽对爱情心向往之,但是内心又拒绝犹疑,其诗之缠绵伤感也多由此。

      此诗用笔精致华丽,碧纱窗下,银烛高烧,杯盛美酒,佳人对坐,不饮已醉,佳人欲语还休,作者强作镇静,眼神落在佳人鬓角的白玉花上。这首诗细节刻画传神,角度巧妙,写心写情各有奇妙。

      但是,诗中一“空”字,似乎暗示出作者此时之矛盾以及对爱情空幻的不信任没把握之情。

提示:类似情感苏曼殊诗中多有表露,可参看其他诗作:

东居杂诗十九首 其十三

珍重嫦娥白玉姿,人天携手两无期。

遗珠有恨终归海,睹物思人更可悲。

其十四

谁怜一阕断肠词,摇落秋怀只自知。

况是异乡兼日暮,疏钟红叶坠相思。

本事诗 其九

乌舍淩波肌似雪,亲持红叶索题诗。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其五

碧玉莫愁身世贱,同乡仙子独销魂。

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

 吴门依易生韵十一首 其四

姑苏台畔夕阳斜,宝马金鞍翡翠车。

一自美人和泪去,河山终古是天涯。

代柯子柬少侯

小楼春尽雨丝丝,孤负添香对语时。

宝镜有尘难见面,妆台红粉画谁眉?

寄调筝人三首 

其一

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

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其二

生憎花发柳含烟,东海飘零二十年。

忏尽情禅空色相,琵琶湖畔枕经眠。

其三

偷尝天女唇中露,几度临风拭泪痕。

日日思卿令人老,孤窗无那正黄昏。

古人评注

      苏曼殊既修佛,又钟于情,故其诗多从言佛性中流露儿女真情,于儿女私情中又透露佛家无常的伤感,因此,其诗哀婉凄恻,耐人寻味。这三首诗即是如此。

      苏曼殊十三岁自投佛门,看遍世态炎凉。但其于调筝人百助之相恋却让他难以忘怀,以身许佛,即不能染指春情,秉持“禅心”却惹得佳人怨怼,故而矛盾而不知所从。作者说“一任”表面是佛心坚定,其实却难以抉择。故“佛说原来怨是亲”一句,以佛语来为自己沉湎私情作开解。佳人因爱生妒,由妒生怨,而依据佛理,怨即是亲,即是不能斩断情丝。

      因此首联虽然决绝,内心却饱含遗憾与惭愧,更有对调筝人的安慰与对自己的开脱。二联说“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作者与爱人离别,从此愿意浮浪江湖,一蓑烟雨,再不对别人表露爱意,更无丝毫怨恨介怀。这句看似潇洒,焉知不是在向调筝人表白决心呢?元稹一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为修道半缘君”,其意与此句神似。

      作者想斩断情丝,但是内心却十分不舍,所以其语看似旷达,其实柔肠百结,牵挂不下。故在第二首,再次透露出对爱情的不舍。“生憎花发柳含烟”,若真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在烟花繁盛之时,为何要憎?东海飘零二十年,他与多位女子相恋,即便归国与其后漂泊南洋时,他也有多次恋情。情丝不断,难断尘缘,实在是他心中割舍不下之情太多。

       佛理上说,红粉骷髅,终是皮囊,色相为空,唯有止心。但是作者反思遗忘,虽然知道佳人空有色相,虽然对此表示忏悔与自责,但是“情禅”岂是能看穿的?最后作者告诉调筝人,以后要在琵琶湖畔枕经而眠,虽然有忏悔与收心之意,但是细看来仍有对调筝人的抱憾之情。

        作者虽然勤修佛理,但是他感情细腻,多情温柔,故“情”字一关始终堪不破。天女,是佛家女,指欲界天之女性。而“偷尝唇中露”,则欲极淫极,“偷”字又既有忏悔之意,也有沉湎不能自拔之销魂之意。而“几度临风拭泪痕”既写与爱人分别的伤感,也有忏悔自责之意。

       结句则直抒胸臆,“日日思卿令人老,孤窗无那正黄昏”,对于佛性几乎弃之不顾了,思念之情再难抑制。而其意象又显得形影相吊,孤独萧索,显得悲凉凄苦。

       这一组诗,以佛言情,语言平易,虽多涉佛理,然表情却真实细腻。作者于情与佛之间难以抉择,既有对自己沉湎情爱的忏悔,也有对调筝人依依不舍,热切思念的忠贞,更有对自身漂泊无助的感慨。其内心之脆弱,敏感,复杂纠结的感情确实动人,然以佛家来说,诚不足道也,不可不知。

苏曼殊其他诗作

忆刘三、天梅

序:东来与慈亲相会,忽感刘三、天梅,去我万里,不知涕泗之横流也。

九年面壁成空相,万里归来一病身。

泪眼更谁愁似我?亲前犹自忆词人。

 东居杂诗  其十二

胭脂湖畔紫骝骄,流水栖鸦认小桥。

为向芭蕉问消息,朝朝红泪欲成潮。

 本事诗  其七

桃腮檀口坐吹笙,春水难量旧恨盈。

华严瀑布高千尺,未及卿卿爱我情!

为调筝人绘像二首 其一

淡扫蛾眉朝画师,同心华髻结青丝。

一杯颜色和双泪,写就梨花付与谁?

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

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

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步韵答云上人三首 其一

诸天花雨隔红尘,绝岛飘流一病身。

多少不平怀里事,未应辛苦作词人。

住西湖白云禅院作此

白云深处拥雷峰,几树寒梅带雪红。

斋罢垂垂浑入定,庵前潭影落疏钟。

题画

海天空阔九皋深,飞下松间听鼓琴。

明日飘然又何处?白云与尔共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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