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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永远不能忘却的怀念

1985年,白登云先生观看北京戏校学生演出《荒山泪》后对王硕等师生提出指导意见

    白登云先生与我的祖父和外祖父两家都是交好甚厚的老世交。白老的师父鲍桂山先生与我外祖父李春林先生是把兄弟,白老因之称我外祖父为四叔;白老打李世芳时,我外祖父是承芳社的大管事,彼此在公务上也很密切。白老与我祖父王泉奎又是一对老兄老弟,白老曾说:“我打老生戏离不开泉奎的花脸。”所以,当我见到白老时便唤怹:“爷爷”。

    虽然我从很小时就知道白登云的名字,但真正理解这三个字的“身份儿”还是在我学了司鼓这一行之后。并且,从那时起,白登云就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神话,我见到怹就真的像见到了神仙,有朝圣般的感觉。

    我第一次见到怹是1982年冬天在民族文化宫礼堂的后台,那年我18岁。那次是赵荣琛先生携弟子并沈阳京剧院演出全本《荒山泪》和《锁麟囊》,特请白老为赵先生司鼓。白老那天提前进了后台,先到了赵先生的化妆间对赵先生问:“荣琛,今天末场[摇板]那个腔你怎么收?”白老指的是[二黄摇板]末句“我只得在荒山孤身坐等——等、等我夫来此地一显阴灵”一句的收腔,因赵先生此句有不同唱法,白老很认真,为了稳妥,故先打个埋伏。那天,赵先生是从“夜织”一场演起,演前面“拜寿”是其弟子吕东明。开戏后,白老拿着一对鼓楗儿在乐队后面的地方来回踱着步活动,但注意力还在场上。当张慧珠出场时,沈阳院的鼓师把[小锣抽头]切住了,单给亮了一下。只见白老一怔,停下来很不悦地说道:“这是谁的主意?!哼!小班派!”这句话,这个场面印在我脑子里太深了,当时我是不可能理解何为“小班派”的。多少年后,当我理解了,便也更懂得了白登云的伟大。

    那些年,只要白老被请“出山”,我便力争到场观摩,没赶上的也要想办法搞份儿录音来听。但毕竟年轻,对怹的艺术难以深入的理解。每次去时心里总憋着要从怹手里学几个“点儿”,但每次看后的感觉却是:怹打鼓是那样的松弛、自如、流畅、传神,鼓点子打得也非常大方、简洁,毫无卖弄之感,更无造作之嫌。当时我又怎能领会,这便是大家风范,大师风度啊!有一次怹在二炮礼堂打《空城计》和《三娘教子》双出。我在怹的身后站了一个晚上,目不转睛地看,还特意跑到上场门隔着舞台来看怹打鼓的正面形象。那天,怹穿了一件白衬衣,挽着袖口,端坐在那里,哎呀!当你往乐队方向一望,目光一下子就被怹的高大形象吸引过去了,怹真的就像是一座卓然屹立的大山、一尊神一样。——那是从未见过也再未得见的神形兼备的巨人风采。怹的光彩甚至比舞台上的光线还要明亮。

    我第一次到怹在红土店的家是在1985年跟我母亲一起去的。当时,怹大胯的创伤刚痊愈不久,还不能下楼,只得在阳台上活动。见我们到来,怹高兴地招呼进屋里坐。怹屋里靠西墙放着两个杏黄色的单人皮沙发,怹招呼我母亲落座,自己则坐在对面的一张旧藤椅上,

    我便搬了一个小方凳在一旁坐下了。怹边说话还边活动着双腿,很高兴,临走的时候怹对我母亲说:“文敏,我很喜欢你这个孩子,他懂规矩。”白老常说:“要想打好鼓,先要学做人。”一件小事也给了我很深的教育。

    我在学校里就开始打程派戏了,也一直都是遵循着白老的打法、路数来实习。1984年,有一次我们在西单的长安剧场演出全本《荒山泪》,白老和冯牧先生由林庆华老师陪同来看戏。知道白老来了,我们都很紧张。那天开场是一出《挑华车》。戏散后,白老来到后台,见面头一句话是:“今天你们《挑华车》【急急风】的尺寸快了四倍!”接着说到:“程派戏的唱腔就跟轻音乐似的,不能打得太响、太躁。要打味儿!铙钹尤其要注意,粘上就得。”说着便比划起了[风点头]的打法。事后,庆华老师又转告我说:“白爷爷说了,这孩子(指我)准是听了我在民族宫那场戏了,我那回有打的不合适的地方,他也学去了。”

    1990年春,我曾常骑着自行车从南三环洋桥经一个半小时到白老在黄亭子的家里求教。我每次总是中午一点多钟顶着骄阳出发,到怹家三点左右,怹午睡刚过。家里平时只有怹和小保姆,来客不多,怹感到很孤寂。也许是总也没人说话,怹见到我来话显得很多,可以说是“不让盖口”。怹虽然年愈八旬,但思维非常活跃,很能与时俱进。说到用功,怹就说:“你看女排的成绩好,那是练得苦,练得狠。我们也已经很用功了,但比女排还是差。不然我们还得好。”当时,社会上的司鼓风气也比较赶时尚,不太重规范。白老听我说我喜欢怹的东西,便说:“你能喜欢我的东西说明你有进步!现在有人说我打的不火爆,我告诉你吧,看不起我他就好不了!”白老谈兴最高的是回忆当年怹与余叔言、梅兰芳、程砚秋的合作,每当这时,怹都很兴奋地说:“他们演得好,我就打得好。打出他的精彩来呀!”怹说自己平生唯一打过一次杨小楼是一次大合作的《龙凤呈祥》,杨老板演《回荆州》的赵云。白老经得师父鲍桂山先生(杨小楼的傍角儿鼓师)的同意,代师父打杨老板这场戏。白老说:“杨老板的戏我看的很熟了,但出于尊重,到了后台仍先到杨老板跟前说:'您再给我说说。’杨老板笑着说:'甭说了,台上见吧!’结果打得很合适,杨老板在台上也能兜着年轻人。”白老还说:“现在有些人没见过就敢胡说,瞎说杨小楼不会翻跟头,我亲眼见过杨老板演《金钱豹》翻虎跳,从上场门这边翻到下场门。”谈到梅兰芳先生,怹风趣地说:“梅先生属马,我也属马;梅先生是翡翠马,我是铁马!”怹说:“我打梅先生和余(叔岩)先生的《梅龙镇》,梅先生的凤姐演得真是好,把小姑娘天真的内心活动演得那么真实、可爱,这么多年了都忘不了!”谈到程砚秋先生,怹伸出大拇指说:“程砚秋,人品高尚,艺品也高尚!”谈到自己,白老说:“我一辈子就是认真二字,台上认真,台下也认真。哎!不容易,不容易!”

    这年年底,白老病重时,我和庆华老师先后赶到家里和宣武医院观察室探望。到家里那天,怹那宽阔的额头被病魔拿得好像也变小了,我望着已经骨折不起的老人,心里很难过。怹还对我说:“我喜欢你,你怎么最近一直没来,是不是你妈不让你来了?”怹入院后在观察室,我们去探望。进门时,护士说:“你们看看就走吧,他不怎么认人了。”可当我们到了床前,从怹的眼神中分明感到怹是认识我们的。护士过来给怹翻身时用力过猛,怹嘴里还嘀咕着:“细致点儿,细致点儿------”便睡过去了。

    白老走了,但怹在人间留下了巨大的艺术遗产和精神财富。怹的人格、艺品会永远昭示和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后来人去创造新的艺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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