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海：周信芳先生教我《刘唐下书》

周信芳、王正屏《刘唐下书》

周信芳先生教我《刘唐下书》

袁世海

《刘唐下书》我没演过，那时在科班演《乌龙院》在全本《浔阳楼》里面，我扮的角色是李逵。所以我对《刘唐下书》这场戏比较生些，周先生就用教戏的方法来帮我。

宋江送刘唐到大街上，临分手时，刘唐为了回山复命，请求宋江写封回书，宋江一则怕招惹是非，再则时间也来不及，就把自己手中的扇子交给了刘唐，以扇子为凭，回山可以交令。刘唐接过扇子一看，扇子上面有字，以为这就是回书，便说了一句:“三哥!明知咱刘唐前来下书，你把这回信，早就写好了。”宋江接着说:“此乃是朋友赠的闲文。”按照老的演法，宋江念完这句合词，刘唐紧接着就来一个“哎呀，咋，咋，咋……”就完了。可是，周先生告诉我，不能这样简单。刘唐在听完宋江说了那句之后，应当还要反问一句:“怎么，是朋友赠的闲文?”宋江接着重复一句，然后刘唐オ说“哎呀!咋，咋，咋……”。周先生说这叫作“垫戏”，能使观众的注意力更加集中，更能增加效果。

周信芳、王正屏《刘唐下书》

刘唐与宋江分手时，有一段戏表演得很精采。刘唐在下场前有一段道白:“三哥!此番回得衙去，即将差事辞去，速速奔往梁山，咱保你坐那二……”(潜台词是二寨主)。刘唐刚念到那个“二”字时，周先生马上用手暗示刘唐禁声，接着起“打下”的锣鼓。周先生在这锣鼓点里，有这样一些动作:先向左边甩髯口，随着抬左腿，从嘴里喷出一个“嘘”字，一亮；接着又向右边甩髯口，随着抬右腿，嘴里又念出一个“嘘”，又一亮，最后仍甩左髯口，随着抬左腿，嘴里再念出一个“嘘”字，一亮。周先生在每一个动作里念一个“嘘”字，意思是暗暗告诉刘唐，这里是大街之上，不可随便言讲，这个地方很危险，你赶快回去吧。在宋江作这个动作的同时，刘唐也随着同舞蹈，先理髯，抬左腿，放下，撤左腿随着又二番理髯，抬右腿，放下，撤右腿；最后是三番理髯，抬左腿，放下，撤右腿，与宋江成一个插花画面。然后，在“嘣登呛”这个锣鼓点中，抱拳分手而去。这个地方没有台词，人物的内心感情完全是靠舞蹈动作来表现。周先生以优美的舞蹈动作，十分生动鲜明地表现了宋江的小心谨慎。

《周信芳艺术评论集》 中国戏剧出版社 1982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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