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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生意经

今天出门一直闻到一股麻的味道,真的好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我依然识别的出来。北方一直比较干燥,但我的记忆麻总是和阴雨天相联系,也许因为麻的制作需要在水里浸泡,并且记忆里父亲总是冒着雨去卖麻,卖麻回来被雨淋湿了,一包的麻也湿了,要在屋里晾晒。屋子本来就狭窄,麻的味道在屋里酝酿,麻的味道就深深的植入了我的嗅觉中。

最近不怎么能见到麻了,只有在收拾家里的老房子的时候,在某个旮旯里看见一团麻,并且已经满是尘土覆盖,或者在某个框子里看见一团曾经是用来纳鞋底的麻绳。麻是儿时常见的东西,就像现在的数据线的出镜率一样的频繁。买来的麻搓成麻线,在农闲时纳鞋底,一针一针的麻线密密麻麻,十分的整齐,纳出的鞋底也十分的耐磨。我对纳的鞋底印象深刻,因为那也是母亲的武器,当我不听话时,举起纳的鞋底本身就是一种震慑,打在屁股上,是比麻的味道更深刻的记忆。

父亲卖麻,那是我四五岁时候的事情吧,这么一说我父亲也是个买卖人了。那时他天天都骑着自行车到周围乡镇去卖麻,近的四五里,远的有时三四十里,早出晚归的。大姐也十四五了,是父亲卖麻的好帮手,但家里就一辆自行车,不知大姐每次都是怎么去的。

父亲是个合格的生意人,用我妈的话说,买东西时候可以买死卖东西的,这一点我也有深刻的印象。他一直坚持货比三家,还要使劲砍价。儿时我跟他赶集,他买任何一种东西都要绕集好几圈最终才决定买,买的时候分角必争,也因此我不愿意和他一起赶集。他有自己里理论,买东西也是了解市场行情。不过,从此也学会了买东西拦腰砍价的本领,可是随着各种物品的明码标价,也越来越用不着了。父亲买东西还可以,卖东西什么样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在这一点我妈还是很引以为豪的。

父亲赶集卖麻,我不知道卖的怎么样,我只是期盼他早点回来,回来他能给我买吃的。所谓吃的就是些油条或是馓子。我更喜欢吃馓子——至今还喜欢吃馓子,但他一般只给我买油条。我似乎听到他和母亲交流,油条便宜,管饱耐饥饿,馓子贵还不管饱。我记忆中那时的油条两元一斤——当时过年买瓜子也就买两元钱的——馓子稍贵一些。有时候父亲赶集回来没给我买,经常说的借口是“今天炸油条的没去赶集”,一般我就信了,期盼下一次父亲赶集。

父亲确实挺适合做买卖,可以说是个生意人,他能旁争博引说服别人。我没有和父亲一起卖过麻,但我和他一起卖过柿饼,见识过父亲的本领。那时父亲已经早就不再卖麻了,百元的大票经常可以见到了,我已经上四五年级了,我家也住上大一点的房子了,大姐应该也出嫁了吧。那次是腊月二十九,我和父亲起的很早,带着柿饼前去赶年集,希望能卖个好价钱。说句实话,我家柿饼卖相不是很好,小且发黑,为此父亲给加工美容了一下,事前用水将其湿润,并洒上一些地瓜面,柿饼虽依然小,但是看上去发白,比自然上的霜还要好看,可见父亲还是个无良的生意人。

早晨天还没有亮,我们就出发了,父亲骑着那辆购买于八十年代的大金鹿,赶往春秋时期鲁国东部防城-鲁城-以东的刘庄集,距离我家大概有十五六里地吧。涑河里所剩不多的水已经结冰,凝望著尼山的余脉;巍巍岐山还留有解放战争的枪痕弹孔,更有着副军的传说;矗立的旺山裸露着白石,曾经的紫色已经不复存在;曾经的鲁城,也淹没在广阔的良田中间,没有了任何踪迹。刘庄集就设在村南的涑河两岸,我们在河北设摊,我只记得父亲带我去的,但我忘记了柿饼是怎么带去的了,就像父亲和大姐一起去卖麻,我只记得父亲驼着麻去,不知道大姐是怎么去的一样。

第二天就是除夕,所以来赶集准备年货的人特别多,我们的柿饼虽没有卖糖果、瓜子摊前那么火热,但我们卖的也不错,毕竟一些老人,依然认为柿饼是很好的甜品。记得当时帮四爷爷家捎带了一些去卖,他的卖到四元到四元五角左右一斤,我自家的两元五角到三元不等。柿饼换来了钱,轻装而回很是高兴,久未做生意的父亲操起老行来依然轻车熟路。过年了,把卖柿饼的钱掏出来准备发压岁钱之用,兀得发现其中一张为五十元的假币,看来父亲,已不能算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了。

父亲本就不是一个生意人,生活让他做起了生意,实际上算不上生意,只是和众多的乡亲一样,那是养家糊口的手段。他本来可以做个干部,可惜政审没有通过,没法随部队走,只能留下做了一名小学老师。做过十三年半的小学老师,那还是我出生以前的事情了,年轻的时光献给了村庄的教育事业,村里有一大批人都曾是他的学生,但我未曾见到培养出去的学生过年过节时回来探望他。他能算的上一个好老师吗?

不知他是否是成功的老师,但可以算的上个文化人的。确实,在我们的村子里,他确实算有文化的了,他爱看书,看报,看新闻,还会写春联。他还继承了爷爷的基因,会讲故事,不过与我爷爷讲的蒲松龄式的狼、狐、鬼、怪,或者从说评书那里听来的三国、隋唐、宋明清各种演义不同,他的观念里没有了怪、力、乱、神。他讲的故事都是自己看书改编杜撰生活小故事、小幽默或历史人与物,任何故事在他嘴里说出都变得津津有味,任何材料经过他的加工,也变的别有一番味道。看着他带花镜看书的样子,我想他本就该如此。

一切都因为父亲是个不安份的人,在要了三个女儿的情况下,想方设法又要了我,曾是是超生游击队的一员,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在四处多躲藏的过程中开荒种地,尝到改革开放的甜头,见识了外面的精彩,不愿意再回到教师的队伍,最终也成为自己的遗憾。现在政策好了,今年开始按以前的教龄每个月发二百八十元钱作为生活补贴,他领到了钱,特地发个短信向我告知,他很高兴,很知足。

后来,他凭借自己文化,在工地上谋得一份差事,帮工地记账买材料,此时发挥了自己两方面的才能,做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父亲算账时带着花镜,不时抿一下嘴,用手沾下唾沫去翻账本,记录、誊抄,就像是关公夜读春秋。他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会不顾周围的人与物,他也不允许别人打扰,否则也会雷霆,那种怒带着威严。他的这种表情在我考试不理想情况经常可以见到,现在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此时的他缺少了生意人的魄力,似乎有点胆小,这是在我成长时给我的主要印象。和他做同样工作的人都已经发家致富,而他停留在买东西砍价、讲价,记账不落的工作状态,一直没有悟道记账员、材料员工作的“真谛“。还似乎还拿出了读书人的清高、和老农民的朴实,说做事要凭良心,忘记了自己做买卖时的无良,忘掉了曾经的生意经。在获得了别人的尊敬同时,可愿意用他的人也越来越少。

虽是如此,父亲从来没有丢掉自己去做买卖的想法,经常打算继续赶四集。不过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这个勇气,几次表达过要去做小买卖的想法,但都是说要到东北,或到离家远一点的地方。似乎他在躲避什么,看来他已经越来越疏远了对买卖行业的认同。十年前,一场手术让他身体变的更差,一到冬天就喘不开,从此家庭变为了困难户。他没有因此动摇让我读书的信念,没有让我辍学,像他一样做点小买卖支撑起家庭的重担。那是家庭最艰苦的时候,他依然坚持把我送到大学里完成学业。我从此也与买卖无缘,与生意无缘。

父亲从来是个不服输的人,即使在他重病的时候还感到自己有无尽的力量,可以看见他的自信。就在最近两年以前,还吆喝着去东北找个小买卖做。在时间车辆的碾压下,他变的越来越弱,甚至不会对别人高声说话;似乎认识到自己的极限,也开始佩服村里一茬茬的年轻人了。

村里人就像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生长,年轻人的生长催促着老人们的成熟。谁都有过年轻,谁都有过当年,谁都有过意气风发。故乡村庄背靠着群山,挡着冬天呼啸的西北风,阳光明媚,老人们蜷缩在大街边,晒着太阳享受着冬日的温暖。任何一个的经历都可以讲上几天几夜,都是一本厚厚的书啊!都是一辈子的庄户人,没有谁生来就会做买卖,家庭的负担会教会你一切,也没有谁一直年富力壮,有一天都会蹲在墙跟晒着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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