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钱钟书先生把婚姻写成了“围城”,这也许与中国婚姻的传统观念有关,婚姻中的双方喜欢把对方视为一种物权,占有权,被强化成了“你也是我的”专制意识。
索尔 涉案浮生记
夹河村东头有一条河,几乎是环绕这个小村,村头有两座立陡的石崖,崖壁上有几棵苍莽的松树,崖下是深绿色的潭水。
临近村口,河水浅濑但湍急,在巨大的卧牛石上,横着六根笔直的松木杆,树杆用钢筋捆扎在一起,据村里人说,七八月份雨水大时,这松木桥,便成了水中桥,没点胆量的人还真不敢走。
离桥不远是一片砂石滩涂,这里离村里还有一段距离,真是天然的好靶场,老李抽出手枪,对索尔说:
“跟我三下夹河村辛苦,奖励你,打几发吧,特意跟战友搞的子弹。”
清脆的枪声回响在山坳里,索尔兴奋地跑到树靶,查看自己的枪法,在河滩上发现了一种很少见的花,妖冶地开着,正要弯腰去摘,老李喊:
“别动,那花有毒的。”
那花,竟然有个时髦的好听的名字——曼陀罗,当地也有人叫它洋金花、大喇叭,山茄子。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记载:“法华经言佛说法时,天雨曼陀罗花。又道家北斗有陀罗星使者,手执此花,故后人因以名花。曼陀罗,梵言杂色也。”
老李说,这花和籽就是一种麻醉剂,武侠小说里说的蒙汗药就是这种花煎熬而成的。
有说曼陀罗常开在阴阳两界交合处,也叫彼岸花,黑色的花最妖娆,若以鲜血浇灌,花的精灵就会满足人的一个愿望,男人带着曼陀罗同房还可以壮阳生儿子。
一大早,索尔就被庭长喊到会议室做记录,会议室里没有当事人,却是刑一庭的庭长和两个审判员,老李也坐在那里,这种联席会议索尔还是第一次参加。
夹河村的高大杆死在了自己家里的炕上,凶手竟然是索尔和老李费了好大的劲才接回来的大杆媳妇朴英子,炕上还有另一具女人的尸体。
翻开现场勘验和尸检报告,女尸头朝炕沿,被利器钝伤,伤口在面门和颅脑部,一刀致命,高大杆紧挨着,也伤在头部,只是斧头还深嵌在额头上,枕头上红白混流,洇湿了大半个枕头,惨不忍睹。
因为熟悉夹河村情况,特别是曾审理高大杆的离婚案件,老李和索尔也参与了提前介入。
在看守所的提审室,索尔又见到了朴英子,那个消瘦的农村妇女,只不过这次发现她的眼睛似乎比以前亮了许多,不像其他的杀人犯目光向下,传递着绝望的呆滞。
看见老李和索尔,她眼睛竟然闪亮了,接着就像见到了兄长一样,伏在提审椅子的扶手上哭了起来,满脸是泪。
刑一庭的助审员吃惊地看着索尔,不明白几次提审,她都很木然,为什么见了老李和索尔有如此大的反应。
夜里,索尔竟然失眠了。
那年的高大杆、朴英子的离婚案件,如果没有尽全力去“说和”,动用老李的人脉,借助官方的力量“弥补”,判决离了婚,也许他们现在各自都会有着自己平淡、安生日子,那个死去的女人也许会是大杆现在忙在灶前屋后的媳妇。
卷宗里记述了朴英子被老李接回夹河村,重新走进往日熟悉的、清贫如水的高家,那一夜,两个人想着老李给他们描绘的幸福、安生的日子,竟然找回了刚过门新婚的感觉,四十出头的高大杆搂着半年多都没碰着的媳妇,折腾了一夜。
“你恨高大杆和那个女人吗”
“不,我最恨的是自己,我后悔为什么要走回自己不想要的婚姻,那纸不予离婚的文书像茧一样,像咒语,像巫婆做的法,死死地缠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举起斧子,我不后悔!”
这些话她是跟老李和索尔说的,当然不会做笔录,也不会装进归档的卷宗里,市妇联替她请了最好的律师,一审被判处了无期徒刑,朴英子没有提出上诉,被害人一方竟然也服判了。
杀戮者,有时不是因爱而生恨,也不恨被杀者,有时是恨自己,不能劝说自己破茧而出,恨婚姻的束缚和拖延,杀了插足者却是因为怜悯。这些东西日本法学界早已有人研究,著有《犯罪被害人学》成为犯罪学的一个分支。
高大杆和他厮混在一起的女人肆无忌惮地快乐的时候,其实已经注定成为被害人了,因为破坏了生存规则,建立在别人的利益和痛苦之上,越是滋润、任性,另一颗仇恨就会越膨胀,直到膨胀到一方无法容纳,就会冲突,直到化解,每一次密集的冲突都会给看不见的仇恨施加压力,直到达到耐受的极限,利益关系中任性已久的一方终会成为被害人,常常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难怪钱钟书先生把婚姻写成了“围城”,这也许与中国婚姻的传统观念有关,婚姻中的双方喜欢把对方视视为一种物权,占有权,被强化了“你也是我的”专制意识。
老李手里一连几个婚姻案件都超出了他以往的承受限度,调解结案的老药方已经不管用了,闪烁其词的离婚理由背后一定与性有关,可是婚姻双方似乎约定俗成,谁也不去揭这块伤疤。
“性生活不和谐”的离婚案件,常常被老李一句“男人不都这样吗”让女方满脸羞愧,甚至质疑自己品行。
“回去安生过日子,拉扯孩子,好好上班”
老李靠着这些实打实的朴素,总能击垮婚姻双方的防线,促使双方让步,达成调解协议。
“能过日子”是老李的心目中婚姻的基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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