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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骄阳似火的季夏里静安
  


早上,弥漫的湿热还没散尽,季夏白亮亮的光重又升起,街面上行人车辆还少,弄堂里的鹦鹉当值一般地又在叫了,声音婉转,悠闲,也清晰,怪怪的一串,细品品,好一阵听出,原来它在学舌:“使劲推,使劲推,使劲”

弄堂口大门的门锁有个毛病,每次用钥匙打开后,得反向拽一下,然后使劲一推,门才开。每次访客或快递小哥送东西,按了门铃,住户都会重复这几句,“使劲推,使劲推”,久而久之,像一句接头的暗语,竟成了鹦鹉习惯性的歌唱。

简单洗漱,去到街上走路。

疫情或已改变了人类的思维和行为方式,戴好口罩,一个人走路,是一段时间以来,最安全,也是最快乐的事了。

季夏的骄阳下,路两侧梧桐硕大的树冠,撑起了静安的天,浓荫满满的,只为报答着当初带它住这里的人,庇护着贯穿城市区的一条条街巷,也是应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那句老话。

赤白的烈日,滤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变得温顺了,风,夹着浦江的水汽,也是湿润的。

梅雨季,娃娃的脸,雨说下就下了,没带伞,也大可安步在梧桐的隧道里。地砖透水性很好,潮而不湿,没有积水,边缘处的砖石,满是暗绿的青苔。

喜欢透过光看梧桐树冠,高低不同,颜色也不同,总会想到木心的几句诗:

“那日撞见了你
草色风衣
自后私宅摆设就换了绿”
 
这是近似于偏执的爱,可绿色,几乎就是炽热季节里城市的命,执也不为过。
 
静安,若以乌鲁木齐路为“丰”字的中轴线,有很多叫人流连忘返的街口,复兴路,武康路,五原路,然后是安福路,长乐路,华山路,这里也许是上海梧桐树最多的街区吧。
 
街两边的梧桐树,很粗壮,约四五米高后,丫丫地分开去,旁逸斜出,遮天蔽日。
 
同是梧桐,南京的和上海的姿态却大有不同,南京的梧桐高大,挺拔,枝干向上并拢着,上海街区里的梧桐经年修剪,枝干向左右逸出,与另一侧的枝干相呼应,人行步道都在它浓荫的护佑里,即便是骄阳似火,也不担心被烈焰灼伤。
 
难怪这里的人大多有一副月白色的肌肤,鲜有浓妆,也很少戴凉袖、防晒披,女孩子几近素颜,肌肤娇好,大男孩也净白阳光。
 
据说,中国最早引进三种梧桐树,做城市街区的绿化树:一球悬铃木、二球悬铃木、三球悬铃木。一球悬铃木原产北美,称美桐;三球悬铃木原产欧洲东南部和亚洲西部,在法国最多,称作法桐。二球悬铃木是由一球和三球在英国杂交得来,又名英国梧桐,在这里,都被一并称作法国梧桐。
 
其实,三球悬铃木早在晋代就传入中国了,传说鸠摩罗什东来传法,鞋里的一颗法桐种子落在陕西省鄠县,就此生根长成,因此又名鸠摩罗什树,一名祛汗树,又称净土树。
 
明朝《广博物志》上有关于这棵树的记载:“西安府鄠县有净土树,俗传西域鸠摩罗什憩此,覆其履土,中生兹树。”
 
《大明一统志》记:“其木四季褪皮,叶类于掌,春华秋实,实内似土,故名'净土树’。”

 
悬铃木的果实像栗子,外面有黄色绒毛,成熟后随风飘落,有若扬尘,但此尘是树上所结,非由泥土生成,又来自鸠摩罗什大师的法传,这尘也就成了净尘,树自然也成了净土树。
 
新乐路,原名亨利路。是一条小马路,很短,从西头走到东头,不过十五分钟。在附近的几条街中,略显幽静,街旁都是高高大大的梧桐树。
 
新乐路上的小咖啡店、小作坊多,什么花指间,美丽那波利(Bella Napoli),竹子咖啡,Miso.R,水九,不右,间或可见,走累了,一杯咖啡,一份小点,临街小坐,与繁华热闹,熙熙攘攘的淮海路比,多了份从容和小资味儿,氛围很像法国的左岸。
 


乌鲁木齐路与华山医院的路口,有家劳拉超市,奶酪、火腿、起司、意面,以西餐原料为主,想要的都能一站式购齐,拐进华山路口,有两家面包店,一家是巴黎贝甜,一家静安面包坊,远远就能闻到新烘焙的面包的奶香味。
 
浓荫下,一路相伴的除了浓荫,还有海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的蝉鸣声,那蝉似乎一整夜都没停歇,躲在高大的梧桐浓荫里,鼓噪,振聋发聩。
 
奇怪的是,偶尔若是停下来,街区反倒觉得不那么静谧了。
 
蝉是一种聪明的小虫,据说常年隐居在泥土里,为躲避天敌,只有3、5、13、或17,这样质数的年份,才钻出泥土,一度怀疑它们都是天生的数学家。
 
蝉成虫,爬到树上,脱掉外衣,金蝉脱壳,才成为我们熟悉的“知了”,开始努力向高处走,双翼薄而有力,震翅激荡胸前的鼓膜,发出鸣响,呼唤和吸引雌蝉,寻偶繁衍。
 
雌蝉是不会鸣叫的,它会凭借雄蝉发出的声音,判断雄蝉身体是否强壮,决定以身相许,雌蝉、雄蝉待完成繁衍后代的使命,它们最后的时光也就来临了,要么终结于天敌,要么终结于天职。
 
潜伏几年,甚至十几年,最长的有17年,只为等待生命和爱的一次绽放,放声高歌。
 
所有的蝉歌,都是世间绝唱。
 
正因为如此吧,当地人很少有人恼怒这些生灵,很多老人自发组织起来,为梧桐和街边的树木除草,松土,留出土壤空间,就是为了让蝉有一个安居的家。
 
蝉的卵,一般产在树上,刚孵出的幼虫顺着树干爬到地上或掉落地面,然后找松土钻入地下,幼虫在地下靠刺吸式口器吸取树根的汁液开始自己生命的潜伏。
唐代虞世南有一首咏蝉的诗: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借蝉喻人,醒世独立,志存高远。
 
傍晚,转到复兴中路,被一处折影花墙吸引了,夕阳的余晖照在墙体的栅栏上,竟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这是上海交响乐厅外围的名人墙,音乐大家熟识的不多,第一位蔡元培出乎了意料,原来最早出任了国立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院长,还有小提琴演奏家于丽拿,中年夭折的顾圣婴。
 


顾圣婴的父亲原是十九路军蔡廷锴将军的秘书,抗战胜利后退出军界,与一双妻儿居住在上海,就住在傅雷夫妇家隔壁,顾圣婴从小聪慧喜欢音乐,比傅聪小几岁,他们师出同门,却比傅聪更具音乐天赋,很小就获得了国际钢琴最高大奖,成功举办了个人钢琴演奏音乐会。
 
音乐是她一生的挚爱,与傅聪、刘诗昆、李名强、殷承宗齐名,被赞誉为“中国钢琴五圣手”,号称一代钢琴诗人。
 
1966年傅雷夫妇因傅聪的出走,背负沉重负担,夫妻二人自尽。这件事也深深刺痛了隔壁的顾家,几个月后,1967年1月父亲被捕入狱的顾圣婴和弟弟,母亲,不堪屈辱,打开煤气自绝,年仅30岁。
 
等顾将军平反出狱,原本相亲相爱一家人,最疼爱的女儿已离他而去,连骨灰都没有留下来。
 
孤苦一人,噤若寒蝉。
 

出走他乡的傅聪,也成为流落海外的而死于新冠肺炎的第一位钢琴家。

人间有爱,有音乐,有足下安居的家园,顾圣婴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选择了离开。傅聪虽远离了人祸,可还是没逃过这场新冠病毒,天灾、人祸都是人类与蝉致命的伤痛和天敌。

偶尔插肩而过,回应你微笑的老外,牵狗跑步,安居其中,其乐融融样子,想想也觉得骄傲,这是上海!

 


南京疫情再次席卷而来,这次或许就是进入后人类时代的转折点,生活方式,交往方式,饮食起居,国防外交,文化交流,体育运动都将改变!

世界开始形成无数个小圈子,会在不特定的时间里关闭,封城,阻断,用微笑替代握手和拥抱,或已成常态。

世界正以一种生冷、决绝的方式拒绝人类的骄纵和跋扈,人类不是世界的主宰者,是参与者,或只是物的一种繁衍。

 


烈日当空,可以想托斯卡纳的艳阳,梧桐的浓荫里,也可以想旧金山的清爽,想Sausalito索萨利托的色彩、沉静,可似乎都没有这里安逸、舒服。

在喜欢的地方走路,听蝉,仰头看梧桐,在伏日下的浓荫里吹风,真的是一种难得的闲,正是原本想要的日子。

想,或什么都不去想,在喜欢的地方,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护佑家人,已然是生活最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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