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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浅浅 人生海海


“人生海海”是一句闽南语,是说人的一生纷繁复杂,像海一样,值得,也无奈。

五月的一部热剧当属《漫长的季节》了,故事发生在一座虚构的东北小城“桦林”。

剧情分三条时间线1997年、1998年和2016年。一场碎尸案为主轴,慢悠悠地讲述了东北“三剑客”的故事:桦林钢铁厂机务段的火车司机王响,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到厂办的龚彪,被命案纠缠无法分心仕途的刑警队长马德胜,激情,豪迈,卑微,不甘,无奈,悲凉,人生只伏不起,直至隐入尘烟。

桦林,活脱脱一个东北缩影,不就是身在其中的煤铁小城吗。
小城的冬季是漫长的,寒冷的日子占了多半年,大地笼在黑灰白的调子里。灰色的山峦,黑褐色的枝干,冰封的长河,皂荚树挂着干枯的豆荚,在冷风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孤寂而无奈。
春色浅浅,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分界线可以推至一场寒雨,雨,溶了残雪,就算是春天了。秋也短暂,就像木心先生感叹的那样:“一夜透雨,寒凉沁胸,我秋天了。”小城常常是一场雨转雪,秋就走到了尽头,可以一夜里白了山林。
漫长的冬季会让人在期盼中,一点一点地陷入低温的忧郁。
三年的新冠疫情,更觉得这冬从末有过的漫长,也从末如此期待,期待一个新鲜温暖的春,期待曾经的日子,那些不足挂齿、云淡风轻的日子,期盼雏柳重映衍水,期盼街头巷尾的一树花开。
小城最早开花的要数桃花,然后是榆树梅、梨花李花、白玉兰花,次第开放的是樱花,海棠和丁香。等到樱落如雨时,丁香花花香也淡了,可也正是篱笆上攀援的蔷薇“见顷”之时,人们流连花间树下,踏青赏春。
物以稀为贵吧,北方似乎更珍惜一年的浅春花季,临海的大连,办起了“甦醒鲜花节”,请来众多花艺师,设计师,时装设计师,共同打造一个城市的浪漫复兴计划,迎着清冽海风,在“四时鲸语”的草坪花园与私享海滩舞台登场,将花艺和文艺的浪漫融于海浪、草地与礁石。

“生命的神奇

在植物身上最叫人不可思议。

想它衰老了、枯萎了。

在泥土下长长睡了

一个夏、一个秋,

又被冬天的雪唤醒。”

“天地最地道的色彩当是草木的,

树叶,野草,花朵,果实,藤蔓……

哪一样,都有着饱满的颜色,天地有大美。

“花慢慢开着,月慢慢长着,

风慢慢摇着,露水轻轻落着,

时光是那么的慢啊慢啊,像一根丝绸袋子,

被风吹得荡荡的,飘到半空中去了。

一颗心被那根袋子,绕啊绕的,

千回万转的了。

欢喜,忧伤,又是怅怅的。”

                            (梅子《草木染》)

小城毕竟不是江南,也不比秦山淮水,这春,尽管姗姗来迟,可还是走得匆匆,似乎忙着赶时间,半盏浅春犹未尽,一杯酽夏已酩酊。虽说丁香袭人,海棠嫣然,可花朵里的心事,或许未及成酿,一夜寒雨,华冠玉碎,像寒春里的樱花,未及牵手葳蕤,已然落英阑珊了。
一个季节有一个季节的样貌,也都有它天赋的使命,就像泥土,有秋收冬藏的沉睡,也有春生夏长的甦醒,人也是这样。
寒秋里的皂荚树,当在风起的时刻,把豆荚化作枪膛,让种子在天空里飞扬,有的或借助青鸟,去更远的地方,择一方沃土,繁衍生长。有的或因不舍,落得独挂枝头,空叹理想。
故纸堆里,已埋头一整天,碎纸机撕咬纸张时,低声地喘息着,若遇较厚的文稿,便会如鲠在喉,吃力地绞动着钢齿,然后吞咽下去。
泛黄的书信,没有标题的半截文稿,随手的涂鸦,诗笺,标注着索引的札记,贴着各式邮票的明信片,一页,一页,被送进钢齿里,瞬间就化作温热的纸屑,像极了街角纷落的樱花。

粉碎,是断,是舍,是离,像苍鹰退去旧喙,或许是一种涅槃,是重生。舍,是疏离,也是别样的温故,哪怕跃入眼帘的只是一行字,一笔涂鸦,页首的日期和阴晴雨雪,就能唤醒一段记忆,拂去岁月的封尘,青涩的往事,栩栩如生的场景。
人生海海,历历往事,对于他人,或许从未存在,而于自己,却已然尽了全力,就像短春里的花朵,清纯而无所顾忌,不管是细小的,羸弱的,硕大的,丰腴的,素淡的,妖娆的,芳香的,淡雅的,都不参杂一丝顾虑和胆怯,全心全意地绽放。
职业生涯几十年,胜利路上的苏式洋房,一中街25号,都注定成了生命中难以割舍的康桥。或许,以后会常去喜欢的咖啡店坐坐,也或许,写写咖啡店的故事,写写咖啡店的人来人往,写写咖啡师,也学些咖啡技能。

很多的美好,适合一个人享受,比如孤独,比如发呆,比如阅读,比如聆听偏爱的蓝调。
也曾想过,把精心做成的文集送给好友,权当留一些念想,那天走过樱花树下,瞬间就定了心思,悄然放她在街角咖啡店的座椅上,如同把一只手工的纸船放进大海,也像落英舞在风中。
弘一大师说:“执于一念,会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漫长的季节》里,王响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执念于做桦钢人,龚彪为爱敢作敢为,至死不渝,到最后,玉茹伤心地恸哭,才明白原来最爱自己的人走了,马德胜执念警察的天职,嫉恶如仇,却败在官场,落寞人生。
仗义行侠的东北三剑客为爱拼尽全力,最终隐入尘烟,终成了当下一部豆瓣高分的“悬疑”,成了吃瓜群众饭后的谈资。难怪唐寅长叹:“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阅尽天下达官显贵、布衣百姓,谁又能真的做到不“执念”呢。
风暖了,树也绿了,院子里的邻居也在忙着,犁开黝黑的泥土,撒下种子。
小城的春天,就是这样,总是让人暇不及悲悯,就像哄一个婴孩,刚还淌着眼泪哭闹,莞尔间又笑起来,满眼是甦醒的新绿,粉桃,素李,海棠,樱桃,尽管刚刚退去一树繁花,细碎的花蒂里,已悄然冒出无数个毛绒绒的青果。
小城也一如他年,花季浅浅,岁月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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