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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巴黎的“时间隧道” 中国国家旅游杂志

博物馆和美术馆不同,前者是让人们欣赏科学的艺术,而后者,是让人们欣赏艺术的科学。对很多旅行者而言,美术馆是“必看项目”,而博物馆多半是“机动项目”,列在行程单的最后一项,或者根本就不在行程单上。

巴黎国立自然历史博物馆与著名的埃菲尔铁塔同年诞生,被称为“自然史的卢浮宫”。这里是我拜访过的众多博物馆中,最像“时空胶囊”和“时间隧道”的地方,弥漫着那个黄金时代的优雅与专注。




我的少年时光机

我少年时的回忆和博物馆密不可分,如今一进博物馆,就可以大概找回十二三岁时的气息和情绪。

当时,我因病休学一年,拥有了一段难得的脱线越轨的时光,可以尽情徜徉在博物馆空旷的挑高大厅里。那时候,中国还飘散着一层淡淡的“全民文艺气质”,人们被号召着集体爱科学,大多数人在财产二字上都相当感情用事。那时候,北京对我来说也还是一座值得探索的城市,而不是一个浮尘滚滚的加班地点,其中至少有三四个天堂般的存在,比如自然博物馆、天文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里那个有一座小小停机坪的航空馆,还有科普出版社的门市书店。那个时候还没有互联网、微博和手机,甚至不存在“畅销书”这个玩意儿,书就是书,基本上都有些值得膜拜的冷艳气质,至少也得有些字斟句酌、正襟危坐的老夫子气质。那时候书与书,甚至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同样的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那是我的“黄金时代”,每一天,我都好像探索“未知的南大陆”的库克船长一样,而我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叫做“独立判断”。我在历史博物馆晒得到太阳的大窗子下面睡过午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能够理解,同一块石头,既可以在工匠的手里变成风景,也可以在囚徒的手中变成武器,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你的心里有什么。我在自然博物馆的落地玻璃展柜前因为凝神观看一只普通又恶心的潮虫差点撞得头破血流,事后一点儿没为当时的博物馆还买不起安全玻璃这件事后怕,倒是一直在纳闷,为什么那么普通的一样东西,一旦摆放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就显得那么高高在上,甚至带了神秘主义的美感,有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那一年,在博物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和空无一人的走廊下发生的事情,如同慢慢从沙漏一头流向另一头的细沙,渐进地,但也是决定性地改变了我。

后来我成了一个不断旅行的自由职业者,去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很多博物馆,它们有的如硕大的史前生物,有的如被抛弃的远海孤岛上的细小蚊蝇,但对我来说,它们都是奇迹般的存在,就像12岁那年一样。


巴黎的“黄金时代”不在铁塔下

埃菲尔铁塔被很多人讥讽为“钢铁大裤衩”,但这并未妨碍它成为巴黎最著名的标志性景观。这座铁塔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巴黎国立自然历史博物馆(Muséum National d'Historie Naturelle),它们都是1889年落成,都是为了在“纪念法国大革命100周年博览会”中光彩亮相,都代表着当时席卷世界的工业革命的精神,只是后者显得更加柔美和灵秀。

巴黎人称这座博物馆为“自然史的卢浮宫”,而博物馆馆长Johanne Landry则管它叫“ourhidden Jewel(我们私藏的珠宝)”,言外之意,是说知音寥寥。其实,我们经常在大银幕上瞥见它的身影,比如吕克·贝松导演的奇幻剧《阿黛拉的非凡冒险》,还有《天使爱美丽》的女主角奥黛丽·塔图主演的《漫长的婚约》,充满工业革命时期奇幻风格的钢铁框架,布满蕨类植物、飞鸟走兽形象的工艺精巧的铁艺扶栏,以及高旷的玻璃穹顶,完美诠释了电影想要表达的怀旧和浪漫氛围。

19世纪末,自然历史博物馆刚刚改建完成,埃菲尔铁塔也正光洁簇新,那是巴黎最为风华绝代的时光,是伍迪·艾伦的电影《午夜巴黎》中那个好莱坞小编剧吉尔·彭德仰慕不已的“黄金时代”,大师层出不穷。那时候,毕加索住在蒙马特高地,1926年,达利登门拜访,一心想借前辈的提携杀入光鲜亮丽的巴黎艺术圈子,而毕加索也没有让他失望,对他大加赞赏。同一年,海明威正带着一战中落下的枪伤,郁闷地混在巴黎,五光十色的巴黎让他大开眼界,脱胎换骨,很快他就将不再是寂寂无名的美国小子。那时候,《尤利西斯》刚刚出版4年,正在畅销,乔伊斯在巴黎高档餐馆中大快朵颐,享受着白驹过隙般短暂的幸福时光??仅仅18年后,这个传奇的时代终结于战火,自然历史博物馆也在炸弹的轰鸣中分崩离析,繁复华丽的玻璃穹顶被炸毁。此后,巴黎人忙于重整旧河山,挣扎着让生活重回正轨,完全无暇顾及标本与化石的优雅。1965年,博物馆彻底关闭,一关就是30年,它的“黄金时代”似乎是结束了。

1994年,由于当时法国总统密特朗的大力支持,博物馆得以重开。长长的一段空白时光,并没有折损这只“钢铁恐龙”的光华,它是独一无二的,也是我所拜访过的众多博物馆中,最像“时空胶囊”和“时间隧道”的地方,弥漫着那个黄金时代的优雅与专注。这里的矿物馆收藏着60万件矿物标本,包括世界独一无二的巨大水晶和从前皇家收藏的贵重宝石,此外还有专门收藏植物和昆虫标本的展馆,长满奇花异草的壮观温室和植物园、人类馆,甚至还有一个供研究用的小型动物园??巴黎人真是有福,那些想要培养孩子对神奇自然的敬仰和好奇的家长,可以轻易地在这里度过无数个周末好时光,而博物馆给予孩子们的,不止是一个新奇的自然世界,还有开放的心胸和独立的思考。在一个信息与电子产品泛滥的年代,这些馈赠更显得尤为珍贵。


被时间定格的生命哲学

想象一下,走进博物馆大厅,一支骷髅与白骨的大军正趾高气昂地迎面走来,马上就要与你撞个满怀,但突然间被时光施了什么法术,定格在那里??这就是我进入古生物和比较解剖学馆(Galeriesde Paléontologie & d'Anatomie Comparée)那一刻的感受。

这里是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核心展馆,上千只动物的骨骼标本被巧妙复原,像它们活着的时候一样,摆出迈步行进的姿态,这有点不太像是刻板的生物学家做的事儿,而更像是舞台艺术,每一只动物的骸骨都保持着死亡的静默,却又传达着活生生的骚动。

展馆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古动物馆,下层的比较解剖馆。除了近现代动物的“骨骼大军”,还有一个实验室,正门上方安放着法国著名生物学家居维叶(Georges Cuvier,1769-1832)的雕像。古脊椎动物学实际上是居维叶在19世纪开创的,他将古兽与现生动物进行了对比研究,当年他就是在这间实验室里研究比较解剖学的。

我从角落里昏暗的楼梯走进实验室,似乎是进入了一个“禁地”。不知是博物馆有意为之,还是在这里工作的生物学家正好刚刚离去,桌面上随意摆放着各种工具和尚未完成组装的动物骸骨,让我有一种窥视法老墓室般的兴奋。从这里俯瞰下层的标本走廊,感觉更加壮观,这座宝库中共有3.6万件脊椎动物标本,从最原始的生命——原索动物一直到人类自身,珍稀标本灿若群星,其中的大熊猫骨骼标本,在中国国内都难得一见。

展厅里的游客寥寥可数,流连徘徊的多半是来上生物课的中小学生和他们的老师,此外便是静静坐在磨花了的木地板上写生的年轻画家,来这里一窥各种奇幻生物的骨骼,能帮助他们更加准确地把握动物的线条,为他们的习画之路提供一条捷径。然而,这些充满美感的白骨,绝不止是让青葱少年们惊叹它们的庞大,或是捕捉它们的奇妙线条,更能让如我一般偶然闯入的旅行者感到心弦为之一动,突然明白什么是“活在当下”。那被时间定格的骨头大军仿佛在带着讥讽的笑轻轻发问:至少你当下还血脉畅通、呼吸自如,还能生出一些古怪的念头来,不是吗?这里最终展示的,不是冰冷生硬的科学,也不是天马行空的艺术,而正是我们一贯认为最无用的那个——哲学。


“看看我们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进化馆(Grande Galerie del'Evolution)是自然历史博物馆最吸引人的去处,巨大的天顶不断变换着柔和的色彩,中央大厅那一列标本动物大军,和比较解剖馆的白骨大军一样昂首阔步,只是它们都是我们惯常看到的生机勃勃、活灵活现的样子。这些标本的制作技术十分高超,置身其中,仿佛能听到猛兽的咆哮,感觉到非洲象和水牛群匆匆走过时掀起的滚滚尘烟。

这间展馆是由19世纪时的动物馆改建而成,永久性陈列的面积达到6000平方米,全部围绕生命进化的主题展开,主要包括三个部分:生物界的多样性,地球历史上的生命演化,以及人类活动对环境的影响。1630年,第一批动物学标本被收藏入新创立的自然历史阁,1889年,一个花费12年时间建造的动物馆正式落成,收藏的动物标本超过100万件,其中最宝贵的,是大批已经灭绝和濒危的动物的皮毛标本,包括因不会飞又跑不快而被杀光的渡渡鸟,因被误认为会偷袭羊群而被杀光的袋狼,还有因为栖息地环境被破坏而灭绝的高加索虎等。这条“时光隧道”非常值得花上几个小时细细浏览,随后不免会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看看我们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2004年,英国生态学和水文学研究中心的杰里米·托马斯领导的一支科研团队,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英国野生动物调查报告,称在过去40年中,英国本土的鸟类种类减少了54%,野生植物种类减少了28%,蝴蝶的种类减少了71%。自工业革命以来,已经有冰岛大海雀、北美旅鸽、南非斑驴、印尼巴厘虎、澳洲袋狼、直隶猕猴、高鼻羚羊、普氏野马、台湾云豹等物种陆续从地球上消失。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发布的《受威胁物种红色名录》表明,目前世界上有1/4的哺乳动物、1200多种鸟类以及3万多种植物面临灭绝的危险。据统计,全世界每天大约有75个物种灭绝,每小时有3个物种灭绝。

与此同时,在我们内心深处,每天又有多少积极、向上的情绪和正面能量正在默默消失?爱美的情节、正直的坚持、对爱的信仰、伸出援手的冲动、坚持梦想的决心??它们灭绝的速度,便是我们失去自我的速度。

我们最大的危机,不是九大行星排成一条直线,不是南北极的冰山融化,甚至不是核电站在海啸的巨浪中不堪一击地倒掉??而是我们忘记了自己生活的世界曾经是什么样子,曾经有多么葱茏、美丽,以及这个美丽的世界是如何在贪婪和狂妄中被我们自己慢慢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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