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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外交使者

1961年,时任缅甸国防军总司令、联邦副总理兼国防部长吴奈温将军患病,手不能合拢,连尺神经痛,脊背疼痛,半身出汗,鼻窦炎,六月间一度严重到影响工作。精神很不好,找英国医生治疗无明显改善。无意间在香港刊物上获悉中国医生孙振寰先生在为北越胡志明治病的报道,并为越南东医讲学的内容,遂向中国政府提出派孙振寰大夫为其治疗的邀请。

吴奈温原名德钦秀貌。吴奈温并不姓吴,缅甸人不论男女,都是有名无姓,他们通常在自己的名字前冠上一个称呼,以便表示性别、长幼、社会地位和官职的区别。对长官或长辈的男子,其名前往往加“吴”,意思即敬称对方为“叔叔”、“伯伯”。

奈温在仰光大学读书时他参加过反英学生运动。他还曾跟随缅甸民族英雄昂山从事民族独立运动,是有名的“三十志士”之一。吴奈温由于与昂山共同创建了缅甸独立军而被称为“缅军之父”。1949年以后,吴奈温长期担任缅军总司令,总参谋长。

奈温其实也是一名华裔与缅甸人混血后代,他母亲还是包小脚的呢,他们家是从广东梅县去的客家人。

奈温将军对中国医生发出邀请当然是一件好事。六十年代初,西方大国采取“冷战”政策,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一直进行各个方面的封锁、遏制。面对这一现实,从团结第三世界打破西方封锁的目的出发,中国政府欣然接受邀请。

中国和缅甸边境线长达2000多公里,由于历史上两国关系十分友好,中缅之间没有十分明确的疆界。1955年底,在中缅边界南段未定界的黄果园附近,双方的前哨部队由于误会而发生了一次武装冲突。史称黄果园事件。对此,缅甸媒体和西方媒体纷纷报道,指责中国侵略缅甸,美国还积极支持马尼拉条约国军事演习给予呼应。该事件给中国带来了相当的压力,使其意识到建国初实行的维持现状的权宜政策必须改变,因为拖而未决的边界问题给外交政策和国家安全带来了无法回避的挑战和威胁。

1956年开始,周总理决定亲自抓中缅边界问题,但他并没有局限于中缅边界问题,因为中国与周边很多国家都有这个问题。1957年周恩来在向全国人大代表做报告时,就明确说到这次事件“使中缅两国政府体会到及早解决中缅边界问题的必要。周总理考虑要把解决中缅边界问题作为一个突破口,为解决一系列边界问题开一个好头。周总理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他查阅了汉朝以来的有关历史记载,弄清了中国历代政府对边境地区的管辖情况,搜集了各种地图,并请教了龚自知、王季范、尹明德、于树德等专家,弄清各个时期地图画法的不同和原因。他还调查了19世纪以来有关中缅边界的历次纠纷和交涉经过,弄清了边界未决问题的由来,研究了中缅边境地区双方居民的民族分布、居住和耕作情况,以及国际法有关边界问题的论述和国际惯例。

在充分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周总理就如何解决中缅边界问题提出了正确的指导思想和方针。

由于边界联委会富有成效的工作,中缅边界条约得以如期签订。1960年10月,吴努总理和奈温将军率领360余人的各界代表团访华。10月1日上午,代表团参加了中国国庆,下午两国总理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缅甸联邦边界条约》,历史遗留下来的复杂的中缅边界问题终于获得了全面彻底的解决。

“要团结缅甸的医疗人员,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尽一切可能为将军治疗,同时,也作为外交使者,为他们传授中华医学文化。”临行前周恩来总理、中联部王稼祥部长专门跟孙大夫谈话,指出了此行医疗的目的、任务,通过医疗服务增进中缅之间的友谊。

王稼祥(1906一1974)

此行只有孙振寰独身一人,这是以前历次出国从未有过的情况,同时他很清楚奈温患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病,中医对此并不算什么难症,倒是当时的国际形势及我国所面临的外交局面决定了“这首先是个政治任务,必须全力以赴”,对此,孙振寰大夫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孙振寰大夫于10月初赴缅,经与奈温将军的保健大夫拉乌洽谈治疗方案,“刚刚为将军把脉,发现脉象沉稳,舌质淡,中有薄黑苔,但证属寒凝关节,营卫不行,宜温经散寒为治。”

在得知将军对针刺有畏惧感时,孙振寰大夫便用指针、艾灸、按摩、气功、太极等非针刺治疗方法,同时口服三七粉,分别施治。六个疗程,上述症状得到很好的控制,奈温夫人兴奋地说:“已恢复到可负全国工作任务。”

奈温将军也很高兴,并提出希望能够给保健大夫和缅甸医院医生讲些中医针灸治疗、诊断的知识。但因孙大夫来缅,国内很多领导人的治疗中断缘故,12月下旬,驻缅大使李一氓接国内来电:“奈温将军病已治愈,通知缅方孙大夫可回国,如需要再去。”1962年1月初孙振寰回国。

中缅边界问题解决及当时外交政策的调整的确一时把中缅关系推向了顶峰,但蜜月期很短,亲密状态很快就被奈温军人政变所打断。1962年3月2日,由于不满吴努领导的政府对少数民族叛军作出让步,奈温发动军人政变(不流血政变)上台,自任缅甸联邦革命委员会主席、政府部长会议主席(总理)兼国防部长和国防军总参谋长,开始长期的执政。奈温上台后推行的各项政策,令中缅关系波折迭现。

不久,中国政府再次接到缅甸政府的邀请,称奈温主席近来因工作紧张,用脑时睡眠不好,欲请孙大夫治疗。

在奈温成为缅甸国家元首后,实际执政26年。而如果把缅甸独立后担任军事首领也算在内,吴奈温有40年时间重权在握。在当时的缅甸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1962年3月23日中央保健局黄树则局长通知:28日再次赴缅甸为奈温主席治病。

临行前,周恩来总理、外交部部长陈毅老总召见孙大夫时强调:我国外交形势十分严峻,恰逢缅甸局势突变,此时赴缅作为使者任务艰巨责任重大,希望孙大夫能充分认识到并能圆满完成任务。

随后孙大夫于29日下午飞抵仰光。

3月30日上午与拉乌会面,拉乌讲:“这次是主席请您来复查的,三个月前的治疗,腰背神经痛已愈,手已能合拢,半身出汗已好,主席非常满意。只是近来因工作紧张,用脑时睡眠不好,主席和医院医务人员都很想念您,主席能负责全国工作,这是与您的治疗得到恢复分不开的,主席得知这次能再来很高兴,望多住一个时期,讲课仍能继续下去。”

下午到主席府,经诊脉检查后,确定治疗方案,用气功太极掌按摩代替安眠药物,解决失眠问题;手的问题继续口服三七粉,服1月停七天再服;另外带徒弟一人,按摩做三周,饮食、运动、起居、预防、体检的问题都详细写明。

4月2日晚8-10时,给奈温作指针,共计七个双穴,五个右穴,一个单穴。4月3日得知昨天术后睡眠通宵较安,指针如上一日。4月4日指针如上,两天未服安眠剂,针后即睡。

治疗至4月13日第一疗程终了,期间孙大夫还与奈温主席讲气功疗法,向他传授五项手法及练功常识,奈温兴致很高,认真领会要领,熟练手法以及简单运气行气,保健医生拉乌大夫一直跟随学习。奈温自诉,治疗后睡眠一直很好。主席夫人也讲,从孙大夫来这里后主席精神好,工作亦好。

4月19日第二疗程开始,奈温主席讲停针一星期,睡眠一直很好。但昨天因工作过忙吃一次安眠药,不适反应又现。

孙大夫了解情况后,调整了指针穴位,加灸肾俞穴,26日奈温讲近因工作过多、会多,夜间睡眠欠佳,但未服安眠药,运用孙大夫教的气功法实施,很快就入睡了。主席夫人高兴地讲“过去吃安眠药,第二天头晕不适,精神不振,现在已无这些反应。”

除给奈温治疗外,中国驻缅工作人员和援缅项目工作者,主席和夫人的亲属,借机都得到孙振寰大夫的诊治。

期间的5月1日晚,主席夫人患慢性咽喉炎,脉右寸浮数明显,声嘶哑,喉痛,饮水多,局部充血。孙大夫开方:元参一钱 竹叶一钱 桔梗一钱 寸冬二钱 甘草一钱 胖大海二枚 二付 泡水30分钟,代茶饮一日一付。二剂代茶饮药方就痊愈了。主席夫人高兴地对孙大夫讲:“咽喉炎已好,以前患时,打针、吃药要很长时间才好,这次两天就好了,真的要谢谢孙大夫神奇医术。”

5月4日,第二疗程结束。奈温主席的保健医生拉乌通过观摩、实习基本掌握了按、摩、持、柔、拿手法和13个穴位治疗失眠的方法。

主席夫人讲,有三家缅文报纸刊登了美国、英国记者写的题为《不耐烦的步伐》文章,介绍了中国医生孙振寰给奈温主席治疗情况,文章讲“不用开刀,只用反复按摩及针灸的神奇方法治愈顽疾,解除病痛,堪称奇迹。”夫人阅后大加赞扬,非常好。

奈温得知孙振寰大夫治疗任务已完成即将要回国,5月7日派侍卫官陪同孙大夫去勃固拜瞻大卧佛,参观曼德勒皇宫。并在5月11日晚奈温主席夫妇举行答谢宴会。倫中校、拉乌夫妇、拉米等以及中国驻缅甸李一氓大使、参赞、武官参加。主席夫人说:谢谢中国政府派来孙大夫治好主席的病。并嘱孙大夫代向毛泽东主席、刘少奇主席、周恩来总理问好,同时还委托孙大夫向毛主席等国家领导人赠送了六篓水果以表达谢意。特意送孙大夫皮鞋,衣料等物品。

1962年5月孙振寰大夫(左)由奈温侍卫官陪同参观曼德勒皇宫

在2019年6月1日文林所著《新中国礼宾轶事》一文中这样写道:“中国人自古以来就重视通过馈赠礼品来维系人际关系,《礼记》中有所谓'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礼品往往能传达言语所不能表达的感情和信息。我国外交部自2004年起逐步解密开放了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外交档案,其中礼宾部分有很多关于当时国家领导人在外事交往中馈赠礼物的趣闻往事。”

文中叙述,奈温主席“委托为他治病的中国针灸名医孙振寰大夫,向我国家领导人赠送了六篓水果。我住缅使馆发电报建议副总理写信给奈温表达谢意,并以夫妇名义再送些金鱼(据电报记载,当时奈温在为孙大夫饯行时,曾提到他养的金鱼已死)。外交部相关部门受礼宾常规的约束,未能重视使馆的意见,于5月16日复电使馆,认为'对方只是送水果并未复信函,陈总不必去信,只请住缅大使李一氓代表我国领导人向奈温口头表示谢意和问候。’5月19日,李一氓大使专门写信给外交部副部长耿飙,详述建议陈老总写信及送金鱼给奈温的理由:'现在见奈温颇不容易,我们想制造一些机会,要求见奈温,见到后可能从他口中谈出些什么。’并直抒:'把外交看得如此呆板,就消减了我个人的活动机会。现在情况,无任何社交场合可以看见奈温。’耿飙在信函上批示:'李大使这个意见,请礼宾司和一亚(第一亚洲司)办,我看为了他工作的方便,可以陈总名义写封信去。有道是礼多人不怪,何况奈温今天已是国家元首了。’5月22日下午,李一氓大使送给奈温各色中国金鱼200尾,并附送了饲养金鱼的说明。奈温向李大使详谈了他与老挝领导人富马、富米和美驻缅大使有关老挝问题的几次谈话,最后还说到,'一个半月前左右,吴庭艳(南越领导人)给了我一封长信,中心意思是说中共和北越军队干涉南越,要求我出面谴责国际共产党人。我没有理睬,把信搁一边了。’李一氓大使使用金鱼做礼品既联络了感情,又从谈话中了解到很多重要信息。”

就此事件孙振寰大夫得到了陈毅老总“不辱使命”的赞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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