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 每日好诗

立   秋

 兵戈戈

余热开始似水一样流动

我坐在窗前，坐在重新到来的宁静里

看叶子飘零

短暂的沉默之后，它们

起身而又落下

仿佛我缩小的影子铺向天边

停在树枝间的风

越来越重，远处有黄昏

夕照，恬静的声音

我想，我真的要回故乡了

而这一片片秋光有如

时间般锋利

仿佛是永恒的分别，和比星辰

还要多的隐痛

这首诗的调子很沉静，没有太多修饰的感情，基本依靠词语本身在推动，依靠词语所讲述的“起身而又落下的叶子”和“越来越重的风”在推动，有点像一幅简净的中国画，所谓“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最后一节似乎有点画蛇添足，倘若这首诗到“我真的要回故乡了”就结束，感觉似乎更好一点，有一种余味，恰好可以对应这首诗开头突如其来的“余热开始像水一样流动”。当然，戛然而止是美学，一往无前同样也是美学，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求这首诗屈从于某种类似马致远《秋思》小令那样的古典意境，而是想表明，诗意的深入不同于对现有诗意的解释，很多时候，我们写诗很容易用解释替代深入，总担心读者缺乏理解和感受的能力。假设我们真的要继续谈论内心无边无际的隐痛，我们就不能满足于用“隐痛”这个词乃至修饰它的数量词来谈论隐痛，而是要把隐痛解剖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藏有什么更令人不安的东西。回到这首诗，在最后两节中，我们看到的是诗意的力量在解释中削弱而非增强，维特根斯坦有句话可以作为诗歌写作始终需要的提醒：“凡是能够言说的，都能够说得清楚；凡是不可言说之物，必须保持沉默。”

特邀点评：张定浩

  诗人简介

兵戈戈，本名姚成颖，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诗歌月刊》《诗选刊》《扬子江诗刊》《中国诗歌》《草堂》《绿风》等杂志。获《诗选刊》2017年度优秀诗人奖、《现代青年》2018年度十佳诗人。著有诗集《只有寂静是温暖的》《平原叙事》。

  专家简介

张定浩，1970年代生于安徽，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供职于《上海文化》杂志。著有文集《既见君子：过去时代的诗与人》《取瑟而歌：如何理解新诗》《爱欲与哀矜》《孟子读法》，诗集《我喜爱一切不彻底的事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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