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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画悟道:燕凯讲石涛《画语录》网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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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画语录》注解(节选)

燕 凯

太古无法,太朴不散。

中国文化向来崇古、信古,以古为尊。书画亦标宗古法,以为正传。石涛开篇即说“太古无法”,自有洪荒气象,廓清常见。

“太,大也。(《广雅·释诂》)”以形容不能尽,就称为“太”。比如:“易有太极。(《易·系辞》)”注曰:“大极者。”极其大,反而是浑融两极,超越两极。而石涛所谓“太古”,也是打破时间,超越时间。

“太古无法”,“法”,都是在时间的序列中生成、缘起。在天地未分之原始状态,混混茫茫,冲漠无朕,“法”也无从而立。

“太朴不散”,“朴”,原意是未经加工的木材。《老子》常用之,而演变为道家思想。或表示宇宙生成之初,如“镇之以无名之朴(《老子》第三十七章)”;或讲说人之本性真纯,如“见素抱朴(《老子》第十九章)”。太朴之初,阴阳莫分,不可名状,也不可辨识。《老子》曰:“道常无名,朴。(《老子》第三十二章)”。杜光庭注解说:“寂寞无为者,道之真也,故谓之朴。生成应变者,朴之用也,故谓之道。”即是把道与朴,互为阐发。

石涛此处讲“太朴不散”,正对应了《老子》的“朴散则为器(《道德经》第二十八章:“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器”,是具体有形之物,“朴散”而分化,才成为“器”。《周易·系辞上》也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故而,“太朴不散”,无名无形,乾坤混混,抱元守一。

合而言之:“古”与“朴”两个字,也是意思照应,互为引发的。古而能朴,朴者必古。既可以从时序上阐释,也可以从义理上发明。因此,现代词汇也把古朴连用。

“太古”,追溯时间之源。“太朴”,追溯存在之本。石涛借此探问画道之本源问题。古朴二字从中国艺术的审美意境而言,发明甚多,并不新奇。当然,中国哲学、艺术很崇尚源头之思。比如,传统书论、画论总会讲到伏羲仰观俯察,画卦演易,但大多还是依托于某位神话人物,此非究竟。

石涛论画,却是要直指心源的,将心性与绘画汇通无二。所以,他在古朴二字的前面,再加一个“太”,就把种种二元形式都剥落尽了。

再缀以:“无法”,不存轨则;“不散”,未曾分化。此八字开篇,宗趣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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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朴一散,而法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画。

第二句“太朴一散”。一散,何为“一”?我们很容易忽略“一”这个字,以为虚词。但是《画语录》通篇宗旨,就在这个“一”字。下句“立于一画”,又回到了“一”。文义回环,绵密照应,妙极!

在开篇已提出:“太古无法”。现在引出:朴散而法立。不论古与朴,都是浑然一气,不可端倪。这里一个“立”字,便打通阴阳,撑起天地。

那么,“法于何立”呢?“立于一画”。石涛自问自答,和盘托出,开明宗义。

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见用于神,藏用于人,而世人不知。所以一画之法,乃自我立。

石涛论画,重视宗旨。尤其开篇几句,更是义理往复,递进而明。我们仔细体会,很容易感到这一点。前面一段,从“古”、“朴”,从“无法”和“不散”讲起,元气充盈。

接着:“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石涛欲阐明“一画”,先提出“众有”和“万象”,简单说就是指万事万物,一切存在。那么,“一画”即成了哲学概念,而讨论存在的“根本”问题了。的确,石涛正是借着《画语录》而阐发其哲学思想。在他看来,画可通道,达于存在之源,合于造化之理,其后各章也是以此来贯穿的。并且,他是借笔墨而说理,以山川为代言,让义理活泼泼的显化于绘事,这才是高明之处。

接着,后半句说:“见用于神,藏用于人,而世人不知。”“神”与“人”相对,“阴阳不测之谓神(《周易 系辞》)”,神之妙用正在于无法测度。反之,“人”心却是以辨识、测度为用。是说一画之法,在神妙莫测中才得以显现,在人心之辨识测度中即时隐藏。故而,世俗凡夫是不能了解的。

“所以一画之法,乃自我立”,此句掷地有声,当仁不让,也颇显石涛的狂者气象。这个“我”,感通造化,“为天地立心(张载语)”,又非私我、小我。所以,石涛并不是呈一己之狂,而是有荷担天地之精神,自当可立!

立一画之法者,盖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也。夫画者,从于心者也。

“立一画之法者”,皆可谓“法自我立”。“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此语通于《老子》,曰:“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 第四十章》)”老子论宇宙创生,石涛讲绘画之道,本来无隔。

“夫画者,从于心者也。”至此句,石涛已把“一画”的大义阐发明白了。他从宇宙创化论(太古无法,太朴不散)的维度,提出“一画”;又以存在论(众有之本,万象之根)的视角,探讨“一画”之“见”与“藏”;最终回归心性本体(乃自我立),揭明“以无法生有法”,皆“从于心者也”。

山川人物之秀错,鸟兽草木之性情,池榭楼台之矩度,未能深入其理,曲尽其态,终未得一画之洪规也。

画者描绘万物,大多以“秀错”、“性情”、“矩度”,三种视角而观之。

“秀错”,秀,本义为谷物抽穗扬花。山川人物皆有秀出于众者,因品类参差,故称“秀错”。

 “性情”,物自有天性,各具情态。鸟兽草木,莫不如此。

“矩度”,以规矩测度。池榭楼台,皆由人工开凿建设,必经测绘、度量,画者写生也会参照实际而作。

然而,用这三种视角观察,还多停留在物象的表面情态。犹“未能深入其理,曲尽其态,终未得一画之洪规也”。

“洪规”,洪,自是洪荒渺远,可谓古之极,朴之至。洪规,取圆象,但不是圆规画出的圆。而是“没有圆周的圆”,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不立圆心,弥纶六合。这当然超越了用于实际测绘的“矩度”。

“一画之洪规”,“一画”是说理,“洪规”是言象,两者相通。

若契入“一画之洪规”,再观山川万物,自能“深入其理,曲尽其态”,绘事尽矣。

行远登高,悉起肤寸。此一画收尽鸿蒙之外,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惟听人之握取之耳。

“行远登高,悉起肤寸”,一切高远,不离浅近。“肤寸”,至浅至近,易感易测,是人触感与距离感的发端。《中庸》曰:“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也是这番道理。绘画也须从一笔一画处做功夫,即是“悉起肤寸”,笃实而行。

接着,“此一画收尽鸿蒙之外,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惟听人之握取之耳。”

“鸿蒙之外”,鸿蒙,指天地未开时的混元之气。鸿蒙之外,就不止于前文列举的“山川人物”、“鸟兽草木”、“池榭楼台”了,这些还是眼中的景色。而“鸿蒙之外”,通有通无,及远及近,若实若虚,是心象与物象的统合,在众多差别相中,又有道通为一的观照。所以,石涛才说“一画”而尽收“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永嘉玄觉禅师有言:“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月,一切水月一月摄”。石涛正是以画理证于佛理。由“一画”演生鸿蒙万有,亿万笔墨,却又始终本末,不离于“此”。

也可以说,“一画”即道之枢机、玄窍,运转在腕,掌握于笔,借画而演法。故曰:“惟听人之握取之耳。”

人能以一画具体而微,意明笔透。腕不虚则画非是,画非是则腕不灵。

“具体而微”:具体,具备大体;微,微小。指事物各部分大体已备,只是规模尚小。语出《孟子·公孙丑上》:“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

画者深契“一画”之理,自是具足道体,虽其微小,自能心意澄明,笔下透脱。

“腕不虚则画非是,画非是则腕不灵”,“腕”,手腕是运笔的关键。手指执笔握管,是肢体的末端,而五指配合能动,却靠手腕来总持。故手腕要虚,手指才能活。后面《运腕章》会有详细阐释。

“虚”而能化,化生气韵,“气韵生动(谢赫《六法》第一义)”也自然就有生命感通的体验。腕虚而灵,下笔活泼,所画之物,自得真趣。石涛说“画非是”,他用是与不是来形容绘画, 确实很通透,很高明。若以形论画,当然会说像与不像。惟以道观画,才言是与不是。道之本然,即“如是”二字。合于道境之画作,亦能见物象之“本来面目”。也就是石涛在《山川章》所说:“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

既然“画非是则腕不灵”,那么,画“如是”,腕自“虚”“灵”。“虚”而生明,如是观照;“灵”而生动,如是感应。画者如是,复何言哉?

动之以旋,润之以转,居之以旷。出如截,入如揭。能圆能方,能直能曲,能上能下。左右均齐,凸凹突兀,断截横斜,如水之就深,如火之炎上,自然而不容毫发强也。用无不神而法无不贯也,理无不入而态无不尽也。

这句又是为上一句作注解了。“腕”,虚灵而活泼,自然婉转。“动之以旋,润之以转”,也是婉转之意的发挥。“居之以旷”,居,当然不是指的居所、住处。此为心之安住,心灵要安住在旷远豁达的状态中。

“出如截,入如揭。”截而断,取势向下,果断斩截之意。揭以开,取势向上,提持掠起之状。此处只可意会。笔锋动转,自有出入、行藏、起伏、转折,种种变化,取其大势,或截或揭。宋曹《书法约言》也形容用笔:“如太阿截铁之意方妙。(总论)”

“能圆能方,能直能曲,能上能下。左右均齐,凸凹突兀,断截横斜,如水之就深,如火之炎上,自然而不容毫发强也。”

方圆、曲直、上下、左右,凸凹、横斜,这一系列对比,既有笔画之形,也有用笔之势。此处还是承接上文,如能运腕虚灵,即能得自然之势。如水往下流,火向上燃,此为物之本性,作画用笔也当顺应笔势,不可用丝毫强为之力。

“用无不神而法无不贯也,理无不入而态无不尽也。”既能顺乎自然之理,无丝毫造作。即是万变自如,“用无不神”;一画为宗,“法无不贯”。亦能开解众理而曲尽其态。

信手一挥,山川、人物、鸟兽、草木、池榭、楼台,取形用势,写生揣意,运情摹景,显露隐含,人不见其画之成,画不违其心之用。

“信”,老子曰:“其中有信(《道德经·第二十一章》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若心能通灵感物,应化万机,随处体认,此即是信。唯有信,而后能任,故曰:信任。但能发乎于心,任运于手,并非易事。所以古人也说:心中有神,笔下有鬼。未能全体浑化,也不能轻言信手拈来。

当然,石涛论及此,是从圆满境界而言的。性灵与功夫,至于圆成,毫无泄露。当然信手即是自然,万象奔赴毫端,那是全信无疑了。

“山川、人物……运情摹景,显露隐含”,就是对一切形象、势态、情理、关系的总括。“人不见其画之成”,并不是说人眼看不见。而是消泯了物我之别,人我之相,“我”与所绘之物象,浑然合一,毫不相违。“画不违其心之用”,这也是说的画道圆成之境界。

盖自太朴散而一画之法立矣。一画之法立而万物著矣。我故曰:“吾道一以贯之。”

最后三句承接初文,首尾照应。“自太朴散”,石涛在这里就不从“太古”说起了。太古,更趋于时间,而太朴,倾向于空间。画道,形于笔墨,由此发端而“立”即是。

“一画之法立而万物著矣”,当然是就理上说。“著”,明也。《周易 系辞》曰:“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由法立,而理明。自能感通万物生机,写其变化。

最后一句,我故曰:“吾道一以贯之。”看似是引用了孔子的话。但他并没有说:孔子曰,而说我故曰。因为,“一画”是石涛所立论,即便引用孔子的原话,也是代石涛而说法。

孔子的“一”,强名之曰“仁”。而石涛所说“一以贯之”,正是他的“一画”。也绝不依傍孔子,处处讲“仁”。“一画”是石涛自家手段,自立“宗风”,他度化的也是以书画入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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