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鲜出炉的《Monocle》杂志年度全球宜居城市评选中，维也纳以令人耳目一新的活力形象跻身前十，仅次于东京排名第二。在这一轮城市竞赛中，毫无疑问曾经固守帝国形象的维也纳也已踏准了自己的松弛节奏。而今年5月，我们跟随刚刚开通上海至维也纳直航的奥地利航空，以一路咖啡加慢跑的悠闲速度打开了这座日益焕新的金色之城。
第一次去维也纳，是几年前一个天寒地冻的三月。空寂的皇宫广场上，只有偶尔路过的观光马车留下落寞的哒哒声，虽然把旅行箱里能拿出来穿的都一层层套在了身上，站在寒风仍有一丝不挂的感觉。仓皇中一头扎进了Leopold美术馆，才把自己从冻得几乎绝望的边缘拽了回来。不过回想起来，亏得维也纳的彻骨之寒，才能让我更真切地去感受Egon Schiele作品里那股干涩的欲望、被扭曲了的赤裸和透着死亡气息的戏谑。一杯热腾腾的维也纳咖啡Melange，总算驱走了渗到骨子里的最后一丝寒意。美术馆的咖啡厅挤满了人，似乎大家都到这里来寻求寒冬里的慰籍。
跟着哒哒哒的马车逛阿尔贝提纳广场
四季轮转，一座城市透出的气质也不尽相同。披上冬雪的维也纳，是肃穆的白和忧郁的灰；这座城市的金色，却要到了季节变暖时才逐渐显露出来。如果说冬季的维也纳是Schiele的，那么春夏的维也纳是Gustav Klimt的。
当5月底再度造访时，清晨的慢跑成了我重新认识维也纳的一个起点。德国小伙Philippe来自我们下榻的维也纳丽思卡尔顿（Ritz-Carlton）酒店礼宾部。在这个金色之都醒来，我们跟随着Philippe的脚步，穿行在维也纳一个半世纪的老街上。
穿梭小巷偶遇持芍药的维也纳少女
探索一座城市最好的途径是跑步，酒店门外，就是奥地利帝都最大的主干道——环形大道（Ringstrasse，也称为“指环路”）。这条长5.3公里的现代林荫大道，是1857年奥匈帝国国王弗朗茨一世下令拆了古城墙、填了护城河后铺建的，之后当地的达官显贵纷纷在大道两侧大兴土木，建起宫殿般的公共建筑和华丽气派的私人豪宅，这一带自然也成为了维也纳最繁华热闹的地区。
清晨8点半的维也纳才刚醒来，街角口环形大道上历史最悠久的咖啡馆Schwarzenberg正忙着供应它的特色早餐；两个路口之后的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楼顶的雕塑被阳光抹上了层金色；经过皇家花园Burggarten，透过镀金铸铁围栏瞥见了那尊莫扎特的大理石雕像；宽阔的英雄广场上，哒哒的马车从我们身旁跑过，朝着雄伟的皇宫霍夫堡（Hofburg）而去；经过议会大厦和市政厅，我们转入了鹅卵石铺就的老城小巷。位于皇宫广场后的老城市场（Kolhmarkt）开始渐渐热闹了起来。
伴随Philipp的“导游”，我们深入了这个城市真正的中心，与扑面而来的市民气息一一撞见：皇家御用的糕饼店、当地人气最旺的花店和咖啡馆，耳畔传来古老的教堂钟声，不远处蔚蓝天际处浮现出St. Stephen的彩色波纹大坡顶和它高耸的哥特式尖塔。
9:00 AM
Breakfast at Café Schwarzenberg
宽敞典雅的店堂、红丝绒或皮质的沙发座椅、考究的水晶吊灯，还有上了年纪的带领结的男侍应生，这就是典型的维也纳咖啡馆。17世纪末入侵的土耳其人在哈布斯堡王朝的帝都留下了来自阿拉伯的咖啡豆，之后两百年里，维也纳人把咖啡“喝”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作为品质格调生活象征的维也纳咖啡馆也开始风靡欧洲。19世纪末，大批艺术家、文化人开始经常出没咖啡馆，维也纳的咖啡馆成了他们“家外的客厅”。
如今，维也纳2500多家咖啡馆中依旧有近三分之一保留着传统维也纳咖啡馆的样式与格调，环形大道上的Café Schwarzenberg就是这样一家，而且它的早餐是一大特色。据说去咖啡馆美美地吃上一段早餐是维也纳人至今都保留着的一个传统。
遍布全球的维也纳咖啡，这一间属于艺术史博物馆
维也纳咖啡有着自己独特的语言。虽然那些咖啡长长的德语名字读起来比Latte、Mocca拗口不少，听着却有一股古典音乐般优雅的玄妙。最有特色的维也纳咖啡一般都配奶油或热牛奶，所以也就有了“花式咖啡”的美名。比如Wiener Melange就是黑咖啡配热牛奶和牛奶泡沫，黑咖啡配掼奶油和绵白糖的是Einspanner。维也纳咖啡一般都盛在玻璃杯里，地道的维也纳咖啡馆会把咖啡和一杯白水端在银色的托盘里摆在客人面前。
Café Schwarzenberg是环形大道上历史最悠久的一家咖啡馆。因为周边一带自19世纪末银行与豪宅集中，咖啡馆的客人多为本地商贾。维也纳分离派创始人之一、著名建筑师Josef Hoffmann（1870—1956）也是那里的常客，他常去吃午饭，然后喝咖啡、读报纸，也时常坐在那里画图纸。二战后Café Schwarzenberg曾一度被苏军占用，内部损坏严重。如今依旧保留着的那面带枪眼和碎迹的镜子便是那段历史的见证。
遍布全球的维也纳咖啡，这一间属于艺术史博物馆
早晨享用一杯考究的维也纳咖啡，似乎为一天的开始平添了一份仪式感。坐在Schwarzenberg户外，可以欣赏周边充满了古典主义风格的历史建筑。今日我们所见的维也纳，诞生于一个美好年代，是哈布斯堡王朝留下的辉煌遗产。这不由让我想起建筑师Homann曾说过的：“美，是几个世纪的呵护与梳理的结果。”
10:00 AM
Art Walk
遍布全球的维也纳咖啡，这一间属于艺术史博物馆
上午一般美术馆和博物馆人流最少，是避开大量游客的最佳时段，尤其是那些规模不大的场馆。从Café Schwarzenberg步行去分离派会馆（Secession）——维也纳现代艺术与文化的源头，大约十几分钟。
1897年，一批画家、雕塑家和建筑师共同掀起了一场对经典美学标准离经叛道、与学院派分道扬镳的现代主义（modernism）文艺运动，倡导“每个时代有它的艺术，艺术有它的自由”，因此这群艺术家们被称为维也纳“分离派”。在分离派诞生同一年建造的分离派会馆，其屋顶硕大的金色球体宣示着这一先锋艺术运动标新立异的态度和主张。这一里程碑式的“艺术殿堂”，其镇殿之宝是地下一层34米长的壁画“贝多芬长卷”，是分离派创始人之一、画家Gustav Klimt（1862—1918）向贝多芬的致敬之作。
与Klimt齐名的另一位奥地利画坛巨擘Egon Schiele（1890—1918），尽管曾受其老师Klimt的影响，但画风迥异。嶙峋曲折的线条，冷峻的调性，世纪末的情绪和艺术家自身的经历都折射在了Schiele表现主义风格的作品里。全球最大规模的Schiele作品珍藏为奥地利大收藏家Rudolf Leopold夫妇所拥有，他们创立的私人美术馆——Leopold美术馆，就位于离分离派会馆步行十多分钟的美术馆区（?Museums Quartier）内。除了Schiele和Klimt的画作，Leopold美术馆还珍藏了分离派运动其他几位核心人物的设计作品，以家具和家居用品为主。
维也纳人最爱在美术馆区的户外广场散步遛狗晒太阳
1903年，建筑师Josef Hoffmann和设计师Koloman Moser创办了由几十名设计师和大师级工匠组成的维也纳工作室（Wiener Werkstatte），把现代的设计风格引入实用艺术领域，涵盖了家具、珐琅、瓷器、首饰等工艺品和生活用品。这一类设计风格的工艺品今日依旧能在Leopold美术馆的商店或老城区的Wiener Werkstatte专门店里找到。
由原来的皇家马厩改建的美术馆区是欧洲最大的艺术区之一，集中了数家美术馆、一批艺术品商店以及艺术家和设计师工作室。其中的Mumok美术馆以当代艺术展示为主。与美术馆区一街之隔的广场上，坐落着新巴洛克风格的艺术史博物馆和历史博物馆；再往北穿过霍夫堡皇宫广场，可以去以策划现当代艺术主题大展而闻名的Albertina美术馆继续维也纳的艺术之旅。
00:30 PM
Lunch At Café Landtmann
在维也纳最优雅的咖啡馆享用午餐和甜点。于1873年开业的Café Landtmann位于环城大道上，距离皇宫广场不远，由于毗邻议会大厦和市政厅，Landtmann也是政客和新闻记者最常出没的社交场所。弗洛伊德、马勒和以扮演茜茜公主出名的罗密·施耐德等都曾是Landtmann的常客。咖啡馆的菜肴坚持传统的维也纳风味（比如著名的炸鸡），不过厨师的创意让这些经典菜多了一分现代感。奥地利最出名的甜点苹果卷（apple strudel），据说做得最好的就是Landtmann。我倒是更喜欢那些制作更为精致优雅的糕点，比如Mozart Torte和Sacher Torte。
2:00 PM
Walking In Greens
在维也纳的街头散步，最怡人的莫过于随处可见的花园。维也纳的人均绿化占有率世界最高，难怪它能在全球最宜居城市榜上持续名列前茅。沿着环城大道就有三四个规划设计十分考究的花园，比如霍夫堡皇宫广场两侧的Volksgarten和Burggarten，这两座皇家花园都是奥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亲自参与设计，因为园艺曾是他攻读的一门专业。以英式花园为典范的这两座花园，种植着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各种奇花异草。而初夏的Volksgarten玫瑰园里，巨大的黄、白、红三色月季花丛正紧挨着如火如荼地盛开着，令半个维也纳城都被玫瑰香气围绕。
在世界上最古老的游乐园Prater里乘坐最古老的摩天轮俯瞰维也纳
有着近百年历史的Volksgarten（意为“人民公园”）是维也纳第一座向公众开放的公园。统治了600年的哈布斯堡王朝把维也纳调教成了一位懂得如何在生活中尽享美丽与快乐的“贵妇”，难怪乎世界上最古老的动物园和最古老的游乐园都坐落在这里。
位于维也纳近郊奥地利皇帝的夏宫——美泉宫的动物园，是1752年建立的，从世界各地运来各种珍稀动物专供王公贵族们观赏。1906年，这座动物园成为世界上首座人工繁殖了非洲象的动物园。二战期间盟军的一次轰炸，园中三分之二的动物不幸丧生，其中包括园主的最爱——一头珍稀白犀牛。数年前经过大规模重建，这座昔日宫廷的动物园成了维也纳最受欢迎的一座公园。
开在花园里的Volksgarten Pavillion是当地最新的热门餐厅酒吧区
若想坐一下世界上最老式的摩天轮，就得去位于城东拥有250年历史的Prater游乐园。1897年为庆祝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一世登基50周年而由英国工程师设计建造的这座摩天轮，比伦敦、巴黎和芝加哥的第一座摩天轮都“长寿”，但二战期间，大部分机械结构和全部车厢皆毁于战火，战后才得以按原貌重建。坐在摩天轮的包厢里，品着香槟、尝着草莓，在离地65米的空中俯瞰夕阳中的维也纳，或许能令人回想起影片“Before Sunset”中同一座摩天轮上那浪漫的一幕…
在最潮的复合式咖啡店Supersense 买买买
从游乐园出来，可以步行去维也纳最新潮的咖啡店Supersense逛一下。那里既能喝到地道传统的维也纳咖啡，又能从数家小型手工作坊组成的店中店捕获惊喜，复古的宝丽来相机、手工制作的黑胶唱片、定制字体印刷……一个世纪前的Wiener Werkstatte似乎在Supersense里重生。
6:00 PM
Dinner At Plachutta
Plachutta的小牛肉汤非常丰盛美味
想尝尝维也纳风味，不能错过的两道经典菜肴分别是煮牛肉（Tafelspitz）和维也纳炸小牛排（Wiener Schnitzel）。煮牛肉据说是弗朗茨一世最钟爱的菜肴，而在维也纳，让这道传统风味得以发扬光大的著名餐厅要数Plachutta。Plachutta位于Wollzeile大街的分店是离市中心最近的一家，就在环城大道附近。
在Lugeck 餐厅可吃到摩登而地道的维也纳风味，酥炸小牛排非常好吃
当盛在大铜锅的煮牛肉端上桌时，顿时感觉这一餐格外丰盛。先喝完牛肉清汤，然后大快朵颐鲜嫩的白煮牛肉，最后把肥美的牛骨髓均匀地涂抹在烤过的面包片上，建议配上柔和清新的奥地利白葡萄酒Gruner Veltliner，才算圆满的饕餮。不过若论另一道维也纳名菜炸小牛排，与Plachutta Wollzeile相距不远的另一家地道维也纳风味餐厅Lugeck似乎更胜一筹，尤其是牛排外面那层面包粉裹得十分匀称，如一层薄薄的纸一般有着脆脆的质地，与糯软的牛肉形成口感的反差，可谓Schnitzel中的极品。炸小牛排最佳的佐餐酒是餐厅特制的奥地利精酿啤酒。
7:30 PM
Beats Into The Night
维也纳的夜晚，不能没有音乐。在这个古典音乐之都，想听听莫扎特或施特劳斯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维也纳音乐厅、金色大厅、国家歌剧院，这三个地标性的音乐圣殿都位于在市中心的环形大道旁，各自相距不远。建于1913年的维也纳音乐厅（Wiener Konzerthaus），是维也纳交响乐团和维也纳室内乐团的常驻演出地，一年四季演出的节目非常丰富。
音乐会散场后如果还感意犹未尽，那么还有一个好去处，位于人民公园内的一众酒吧餐厅Volksgarten Pavillion是近年来兴起的维也纳夜生活潮流地标。维也纳人为了一改之前世人对他们老牌帝国的刻板沉闷印象，于是花大力气加以改造，将白天的花园生活延伸至深夜22:00以后。
夜晚的Volksgarten和白天那副写意的模样截然不同，还未进入就已感受到热力的电子乐节奏透过古典式雕花铁门响彻整个花园上空。全维也纳的时髦年轻人大概晚上都在这里，最热门的techno club门口大排长龙估计是进不去了，但你还能去隔壁粉红屋顶的玻璃房伴着夜晚盛开的月蔷薇喝至微醺。
11:30 PM
Stay At Ritz-Carlton Vienna
在维也纳丽思卡尔顿酒店观景露台上喝一杯
在宫殿般的豪宅里美美地睡上一觉。环城大道上的不少酒店都是由富丽堂皇的私家豪宅等历史建筑改建而成的。由19世纪末建成的四栋相邻公馆改建成的维也纳丽思卡尔顿酒店，三楼的楼厅保留了宗教神话题材的天顶壁画和古老的壁炉。下榻在这样的酒店，能够从容地欣赏维也纳建筑中古典主义的艺术精粹，细细品味文艺复兴、巴洛克和哥德等不同风格特征的丰富历史传承。地理位置极佳的丽思卡尔顿，还拥有本城最漂亮的观景露台，夏夜傍晚点上一杯特调鸡尾酒坐在这里享受凉风和暮色下的维也纳城市美景也是极好的。
采访、撰文：步桥、afternoonteadog
摄影：afternoontead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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