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文︱赵长春

图︱network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10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

 

昨晚就有短信告诉我：明天小雪，又一个节气。

小雪，一个富有诗意的名词，颇象一个女孩子的小名，读起来琅琅上口，念起来浮想联翩。一年与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相约一次，感觉绝对不错。

所以，一大早我就又跑到地里。到底是冬天了，风有些凉手刺耳，不过绝对盖不过约会的热情。

白露为霜。与前些日子相比，麦子又厚了，但是被蒙上了一层白霜，细看，霜刺毕现，凌锋如剑；远望去，绿色的画布上，一片朦胧的白。

两只老鸹在麦垅间寻觅吃物，头一伸，尾巴一翘，嘴巴就啄中了什么，一边机警地四望。见我端起了相机，“呱!呱!”就飞上了天，双双比行，落在了电线上，身子不稳，一晃一悠，看不清它们的目光，一定是充满了疑惑：人啊，你来这么早干什么？我们在把一行行麦苗当成诗去读呢，我们“呱呱”的叫声是在表达自己的的欢喜而朗诵呢！

老鸹的学名是乌鸦。有些地方把喜鹊也叫做老鸹。我们老家把喜鹊叫做“马尾鹊”（尾，yi,三声）。根据我的观察，现在电线上与我对峙的就是乌鸦。

人们烦乌鸦，主要是它的叫声难听，“呱!呱!”一条一块地落下来，贴耳朵，蒙头裹脸，所以人们常说某某“乌鸦嘴”；还有它的穿着，一身的黑礼服，过分肃穆。其实，“反哺”一词与乌鸦有关，并且乌鸦终生一夫一妻！

远处的树上有几个老鸹窝，就是高高的树杈子上，有细碎的树枝子蓬架的巢，不挡风不隔雨，可是老鸹们就这样住着，夫妻恩爱，生儿育女。

小时候，我没少干这样的坏事：爬到大树上，捅老鸹窝，摸老鸹蛋。愤怒的老鸹甚至召集了其他同类，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俯冲盘旋，乍翅尖鸣，喙啄爪抓，在我的头顶、脸上掀起风凉！——这么多年过去了，凉意犹存。

我没有往地的深处走。我怕踩折了麦子们。

这个时候，她们完全被冻得硬而脆了，脚的踩哪怕碰，都会折了她们的胳膊或者腰身——北风卷地白草折，不假。不过，太阳一出来，冰甲一除，麦子们就又舒展腰身了。

一场霜下来，前几天阳光中紫红粉白的茶豆花忽地就萎缩成了一个个干枯的梦。还有棉花，全身的叶子都枯皱了。辣椒没有一点儿长相了，努力举着几只青红的果，挣在风中。

白菜的叶子完全转成了青黑色，为的是多吸收阳光，保证着最后的包实内心。菠菜好像没有长，还是半月前的样子，紧贴着地面。土也被冻结了，硬着脸皮。所有的草都枯了。

一个起早来园子里薅葱的女子匆匆走过，逆光，红袄，细腰，粉围巾裹着的是怎样的一个美丽，让我想象了好大一会儿——能有一双抚摸美好的眼睛，能有一颗想往美好的心灵，多好啊！

我想最好把霜也看成一种花，代替庄稼们、草木们刚刚过去的繁华。可是，霜花一开，庄稼们、草木们就都老透了……再见，草们，再见，庄稼们！还有那一壁的凌霄花，都是来年的梦了。

一些鸡还在地头，只是不再很精神，稀薄的阳光中缩着身子。几只火鸡，“咕咕”“咯咯”，短促地雄雌相和，一声一声。主人说，叫冷。

走过苗圃时，梧桐叶子全落，树皮的青色一竿一竿的。这是我们中国的梧桐，就是传说中能引下凤凰的梧桐，成树可以结果，也好吃。夏秋之间，梧桐林茂密，我往深处走过，还有些心慌，怕有“聊斋女”现身。而今，却是通体透亮，一览无余。还有一种树，果子就在枝头，黄豆大小，银白，衬着蓝天，挺好看。

小雪来了，天冷了。《群芳谱》说：“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

盼望一场雪下来，哪怕小雪……

*作者︱赵长春：河南方城人、有作品散见于各地报刊、开过专栏、多篇作品收入年度最佳文集、获过奖、出版有小说集《我的袁店河》散文集《我的望窗季节》、供职于某高校，「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盼望一场雪下来，哪怕小雪……

评论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