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里辛大学毕业，被部里分配到一个地区担任兽医主任。在上任的路上，年轻的大学生踌躇满志，对前途充满了幻想。不料，到目的地一看，不禁傻了眼，这里是飞沙走石，满目荒凉，谁要是到这个鬼地方来当差，就等于是流放。
失望归失望，工作还是要做的。达里辛找来秘书卡提普，他想先了解一下这里有几家畜牧场，养了多少牛和羊。
卡提普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公务员，对新主任的到来表现出巨大的热情，他老老实实地说：“尊敬的主任，本地区从未有过什么畜牧场，现在也找不出一头牛或羊。”达里辛闻听惊得瞪大了眼睛，忙问：“既然没有牲畜，那要我们这些兽医干什么？”卡提普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牲畜不代表我们不需要工作，您很快就会明白了。”
秘书所说的工作原来就是填写报表，月报表、季报表、半年报表以及年度报表，每份报表都必须及时准确地向部里呈报。
填报表的日子到了，达里辛决定看个究竟。只见卡提普从破旧的柜子里取出两份材料，一份是上个月的报表存根，一份是准备填的本月报表，他飞快地看一下旧报表，再飞快地在新报表上写下一个数字，不到半个小时，这项工作便顺利完成。达里辛拿过去一看，嘴巴张得老半天合不上，报表上骆驼数量一栏填的竟是9076头，比这个地区的人口还要多！
看着年轻主任疑惑的表情，卡提普解释说：“上个月骆驼的数量是8900头，除去屠宰和病死的因素，新生骆驼的数量有可能增加176头。”“为什么不是170头或180头呢？”达里辛问。
卡提普说：“整十整百容易叫人怀疑，要让上级认为我们是挨个数过的才行，尊敬的主任。”“可这个地区的气候根本不适合养骆驼，你们怎么能犯这种常识性的低级错误呢？”达里辛又问。
卡提普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说实话，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连骆驼毛都没见过。但有些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20年前我接手这项工作的时候，报表上已经存有350头骆驼了。听老人们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曾经有一个骆驼商队从这儿路过，商人把3头无法赶路的生病的骆驼遗弃在这里，当然它们很快就死去了。不过从那时起，我们的报表上就有了关于骆驼的记录。您知道，骆驼的繁殖能力虽然不太强，但这么多年过去，发展到8900头还是正常的。”“如果上面查下来怎么办？”
“您多虑了。上面的先生都很忙，到我们这儿吃一顿饭，然后开一个会，就要赶到别处去。根本没空亲自去查看牲口。等您将来升上去，也会是这样的，尊敬的主任。”
夜晚，达里辛怎么也睡不着觉。他想起了毕业分配时部长对他们讲的一番话，部长要求他们年轻人工作认真，勇于创新，同一切不良行为作斗争。部长还说，升迁的大门永远对表现突出者敞开。一下子虚报9076头骆驼，岂止是不良行为，这简直是犯罪呀！我可不能像前任们那么糊涂，这种荒唐事必须到我为止。
第二天一上班，达里辛就让卡提普重新填写报表，把骆驼一栏的数字去掉。“可是……”卡提普正要说什么。达里辛制止住他：“照我说的做。”卡提普无奈地摇摇头，立刻，9076头骆驼从他的笔下消失了。
报表送到部里没几天，达里辛就接到了电话，通知部长要召见他。达里辛心情激动地上了路，他猜不到部长会给他什么奖励，如果能把他调离这个倒霉的地区就好了。
达里辛喜滋滋地走进部长办公室，立刻就发现有点不对头，部长坐在桌子后面愤怒地盯着他，两个眼球似乎要爆炸，半天，才大声吼道：“骆驼哪里去了？”达里辛吓得不知所措，昏头昏脑地说：“部长先生，骆驼，它没有……”
部长愤怒得像一头随时准备扑过来的雄狮，声嘶力竭地大叫：“没有了？混蛋！不是1头，不是10头，而是整整8900头，你把那么多的骆驼都弄到哪里去了？”达里辛明白了部长的意思，他定了定神，说：“部长先生，请听我解释。”部长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不要什么解释，我只要骆驼。一下子少掉8900头骆驼，上司会吃了我，而我首先吃了你。懂了吗？蠢货！”
达里辛垂头丧气地回到他那破破烂烂的办公室，不知怎么办才好。卡提普听了他的叙述，宽慰说：“不要紧，主任先生，我们还来得及补救。”随即，卡提普以地区兽医主任的名义郑重其事地向部里发了一封加急电报，内容是：“尊敬的部长阁下，因秘书的疏忽，本地区报表漏写了骆驼9476头，上个月我们有骆驼8900头，本月增加576头，而下个月我们的骆驼将超过10000头，谨向您致以最诚挚的祝贺！”短短几天，这个地区又出生了400头小骆驼。
年底，达里辛接到了调令，他高升了。车窗口，他和卡提普道别的时候，那位年迈的秘书说：“尊敬的先生，祝您好运！您已是我送走的第二十个地区兽医主任啦。”
王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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