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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行(第一章)——(二)
  转过一座座山头,眼前的绿意愈加浓厚,便如一卷偌长画轴上粘稠的墨,凝结在天地之间,任你风吹雨淋,总也化不开,山间的潺湲涧溪不舍流逝,绕过重山脊梁,吻过绿野胸膛,仿佛无数支柔软的细毫,用了十二分的细致描摹出这万壑松风、千叠云山。
  这便是苍梧的景致,安逸静谧,秀丽平和,适合用乐府诗水墨画去形容,属于高岸不羁的归隐者,是渔樵们叹古论今的绝好背景。
  苍梧很安静,只有羽民们飞来飞去地采食花果,山里的猩猩倒成了苍梧霸王,也不惧人,偶有游方客逡巡观光,就着月色纳凉,趁兴弹一曲春花秋月,猩猩们三五成群围拢过来,听曲听得如痴如醉,末了还指着那人说,这人俺们识得,不是隔壁老罔么。
  不过,此刻苍梧的安静被打破了,满登满登的人把这儿填塞得无有空隙。
  中央共主将在此会盟诸侯,各方国觐见使团早早就赶到苍梧,搭的搭窝棚,挖的挖洞窟,先建起各家暂居的馆舍。那阵子黄河流域的中冀人居屋已从洞里地底搬上地面,建起高耸的台基,竖起宏伟的立柱,盖上华贵的屋顶,开拓出几进几出的大院落。各方诸侯去帝丘谒见共主,乍瞧见那宫殿繁复的斗拱精致的椽头,羡慕得浑身难受,回去一把火烧了自家的山洞,纷纷仿造中冀的木梁建筑。
  苍梧九峰下聚起越来越多的使团,走错路也会踩伤谁的脚,人多了不免要说八卦扯是非, 闲得慌了,各家也开始做起互易有无的买卖,也没谁牵头,自动就摆起摊拉起铺,渐渐成了集市。
  青青来苍梧有小半月了,每日不是听八卦,便是逛集市。各方珍奇之物一地里铺开,有玉山的璇玉、臷国的灵寿杖、青要山的荀草、洞庭湖的柑橘,乃至黄帝用过的玄珠,颛顼使过的陶簋……直看得她眼花心痒。她最心仪羽民国摊铺售卖的翅膀,那卖货的说装上了能飞千里之远,可惜兜里存货少,她又不好意思去借钱,只能每天去看一看摸一摸,次数多了,卖货的不耐烦,常要赶她走。
  萱萱没逛过一次集市,日日拘在洞里学习,萱萱母亲给她寻来个不讲究的江湖先生,教她学中冀人的文字,曲里拐弯地刻画在陶片上,时间虽短,萱萱却学得甚好,喜得萱萱母亲成日喋喋萱萱有天分。
  除了习字,萱萱母亲又聘了个破衣烂衫的巫师教萱萱中冀礼仪,脑袋上顶了一只水罐走路,扭一扭,摇一摇,时时做柔弱晕厥状,萱萱母亲说中冀人偏爱有病的女人,微风乍起便即晕倒的那种最得男人欢心。
  青青直到临近苍梧,才知道萱萱此来的真意,还是一同随来的萱萱母亲说漏了嘴,那一日吃饱了和族长剔牙说是非,族长恭维道你家萱萱此行必得一佳婿耳,萱萱母亲谦让说,哪里哪里,各安各命而已。
  青青恍然大悟,怪不得哭着喊着要来苍梧,原来是来相亲的,难不成和共主相亲,做那老头儿的十八房姨太太?
  她气得半日没和萱萱说话,后来实实憋不住,又去寻萱萱讨说法,萱萱说不是相亲共主,是谁还不一定呢,我妈说了,必是贵胄子弟,只是他们虽身份显赫,也有不像样的儇薄子,总要先看看,你是不知么,同来的姐妹都有这心思,我妈说了,这就同于买货先比货,合心意的才付钱呢。
  青青更气恼了,原来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揣着异样心思,又不合总闹脾气,一路行来,便没展开过眉目,再见那同行的姐妹,说起未谋面的男人们,脸儿忒红,心儿忒跳,直想骂一声贱!
  待得抵达苍梧,萱萱母亲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活泛起来,四处打听八卦消息,从别家使团寻来中冀年轻贵胄的身高、体重、三围、爱好、口味,分别比较,择优录取,为萱萱请先生邀朋友,偏族长也纵容她们,几回里还给她们引荐各方国要人,许是盼着萱萱蟾宫折桂,她也跟着鸡犬升天。
  而今萱萱在会盟圈大小也有点名气,纷传青丘国有个美人儿,真正的仙姿佚貌,不知道将来被哪家儿郎摘了去。
  萱萱母亲得意得很,她自认谋略比肩男儿,女儿后半生的幸福在此一举。
  青青不喜萱萱母亲的这番做派,她忍不住与萱萱数落,萱萱偏极听她妈的话,也不觉着攀附贵胄有什么丢人。
  明日共主南巡卤簿便要来了,萱萱母亲如临大敌,加紧催促萱萱练习,青青唤萱萱去逛集市,萱萱不肯,说妈妈让我学礼仪呢,青青作了色,撇下一句“管你呢”,自顾跑了。
  她气得狠,也没心思去集市,只管乱跑,满眼风光满耳人声都极恼人,只想奔去无人之处,或者,奔回青丘山。
  她想家了,本来她想让妈妈一同来,妈妈说身上不好,懒怠远行,张小强倒是想来,偏老狐伤了风,他一向和老狐亲近,张爷爷过世后,更拿自己当亲孙子般侍奉老狐,故而不得已,没能同来。
  青青慢慢缓住脚步,山林的风掠过面颊,抬头间,苍梧的碧云飘过绵延山头,映衬着朝阳,宛如一领闪光的华衣,世间多少人渴慕能披戴上,从此别离了往日落魄困窘,在万千人的目光中登临巅峰。
  可那渴慕,会不会是带毒的锦绣之花,尽管美丽,却是极深的伤害呢?
  有些事她想不明白,也可能到了真正明白的哪一日,才又体会懵懂的好。
  这儿离使团区有些距离,倒也安静,她看看周围高挺的树,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索性爬到一棵大树上,这树许是千年老树,树根都翻出地面,盘曲成卧龙,树冠伸展开,仿佛一片阔大的云,她趴在粗壮的虬干上,见面前掉着一只红果子,摘来咬了一口,不好吃,只是苦。
  还是青丘山的果子味儿好,四季都能采摘新鲜甜美的浆果,什么时候能买上那对翅膀,一振翅就能飞回家,会不会把妈妈吓着呢,张小强一准会嫉妒死,想着想着,不觉睡意起来,神思迷迷糊糊的,耳边有声音隐隐绰绰,她以为是做梦,没做计较,哪儿知脸上也瘙痒起来,似有毛虫在咬,她忍不住一举手,却是清醒了。
  这一睁眼,一团红糊糊毛茸茸的物什正蹲在面前,两只灯盏似的眼睛直瞪着她,骇得她险些跌下树去,原来是一只红毛大猩猩。
  “过去过去!”青青壮起胆子呵斥,身后摸了摸,折断了一根树杈,勉强拿来做防身武器。
  那猩猩举起海大的巴掌,眼前黑影煞起,青青手上一疼,那根脆弱的树杈直飞出去,心里又惊又怕,手腕上也痛,又不敢贸然激怒它,抱着虬干往后慢慢退去。
  猩猩像是得了糖果,兴奋至极,跳纵而起,用尾巴倒挂着头顶的树枝,两只拳头没玩没了地捶胸,喉头里咕噜噜叫唤着:“青青青青!”
  青青听老狐说过各方奇兽掌故,之如猩猩知人名能人言,更好酒,酒量不小,常于行人路口索酒,若不得,或会发怒伤人,旅人不得已,凡经过猩猩地界,必备好酒,先奉觞敬上,才得顺利通过。
  猩猩跳了一会儿,蹭地蹦到青青跟前,依旧是喊着“青青青青”,像是把青青当作好耍子的玩具,兀自喜不自胜。
  青青只是心胆俱惊,那猩猩伸出一只毛爪,掌心卧着什么东西,她慌得看也不看,一把撩开了,那东西飞了出去,竟原来是一颗红艳艳的果子。
  猩猩耷拉住脑袋,厚厚的嘴唇翻起来,喉头翕动,嘟囔着:“生气,不喜欢,生气,不喜欢……”反反复复不能止,两条后腿蹬着虬干蹭上蹭下,只管呼哧呼哧地吸气,越发地使人害怕。
  青青此刻很后悔自己爬树睡觉,她只想怎么才能让猩猩离开,那猩猩忽地往前一扑,她唯记着眼前危险,忘记了是在树上,跳起来便往后躲,奈何脚下打滑,一个踉跄,吓得惊呼一声:“救……”那命字也没来得及呼出,跌下树来!
  一时,身下悬空,心中恐惧,头上红毛猩猩跟着她飞下,还有人在树下呼喝,刹那也以为是幻觉。
  死了死了,这番死定了!青青哭了出来,正道必死无疑,身下却是一顿,并不是被坚硬土地击碎了头颅,原来被人稳稳接住,因下坠冲力太大,那人带着她打起几个磨旋,跌跌撞撞退了一丈远,终于一起跌倒。
  惊魂未散,迷惑又生,连番的变故让青青昏了头脑,周围人声鼎沸人影摇曳,还道是一场荒唐的梦。
  青青抬起头,朦胧泪眼里见着个满目风霜的长者,四五十的年纪,或者更老,轮廓如刀刻,每一笔都坚硬而不妥协,年轻时或许颇有风姿,此时却只凸显他的苍凉。
  “你,你救了我?”她期期艾艾地说。
  那长者不答,却皱起眉头,旁边有人搀扶起他,他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呼吸也不畅了,话更是说不出。
  “你伤着了么?”青青慌里慌张地说,“哎呀哎呀,对不住,都是我的错……”一面道歉一面掉眼泪,一半儿是后怕,一半儿是内疚。
  那长者压着声音说:“不打紧,是牵扯了旧伤。”像是对青青说,也像是对周围的人说。
  青青这才看清,周围约莫十来个人,擎着一面方国图腾旗帜,上边的神兽也不识得,不知是哪儿的使团。那帮人像是此人的随从,各自态度毕恭毕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伤病,话里满满的焦虑之情。
  “你伤得怎么样,我懂一点点,可以帮你看看。”青青也焦急得很,深恨自己带累旁人,有多重的感激,便有多深的愧疚。
  那人不答,却在此时,骤听得几声“青青青青!”,那猩猩的叫声又起,那只红毛兽东奔西跑,忽而上树,忽而奔跑,因人多,并不敢靠太近。
  青青动了怒,她从地上胡乱抓起一把草掷过去,“都是你!滚开!”
  猩猩不肯走,它却去瞪那人,目光含火,喷着鼻息吼叫:“知道你知道你!”吼了一阵,烦躁地晃着头,神经质地念叨着:“名字名字!”
  一枚小石子腾空而起,猩猩知道不妙,慌得嗖地窜上一棵百年老树,只听“噗”的一声,石子直直钉在了那棵大树上,已全然没入树心里。
  青青看得目瞪口呆,想想此人受伤,还有如此了得的膂力,难不成是张小强口里一等一的英雄人物,若张小强在场,怕要跪下去喊祖宗。
  猩猩被唬住了,依依地盘桓了一小会儿,悲戚戚地哼一声,到底是跑远了。
  那长者经此一掷,又伤了三分,随从扶他缓缓坐下,他便缓缓调息养护,见青青忧心忡忡,若有负担,随口道:“是旧伤,不干你的事。”
  青青也不知干不干自己事,傻愣愣的盯着那人打量,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多余,又不能没良心地离开,辞不达意地说:“我叫青青,青丘国使团,使团,你,你是哪个方国,方国的?”
  那长者没说是不是,却去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睡觉,树上睡觉……”青青舌头打结了,怎么都流利不起来,“谢谢你,都是,都是我的错。”
  那长者平静地说:“不关你事,再说,举手之劳,总不能看你去死。”
  青青心里犹豫着,口里也迟疑着,“你这个,这个……”
  “什么事?”
  “我懂一点儿医术,可以,可以帮忙。”青青慌里慌张地说。
  长者淡淡地说:“多谢,不用了。”
  “你需要……”青青不知如何表达,她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退化成婴儿。
  长者不再说话,大约休息好了,一行人收拾停当,准备离去,
  青青很想知道这人的名姓,将来好知恩图报,可眼见恩人要走,她连他是谁还不知道咧,追上去问道:“你们去哪儿?”
  “干你什么事!”有个随从凶神恶煞地骂道。
  这声呵斥险些惊散了青青的魂魄,若是平日里,她或许会和这随从吵一架,可人家的老大刚刚救了自己小命,还因此牵动旧伤,心里埋怨也是合情理的,骂就骂了呗。
  那长者示意左右稍安勿躁,温和说道:“你回去吧,我没事。”
  青青不动,“我叫青青,哦,我说过了……你们可以来青丘国使团寻我……”
  长者只说了一句回去吧,便被众人簇拥着走了,撇了青青孤零零一个,她顿觉自己是个傻子,林间风声飒飒穿透密集枝桠连缀的层层重幕,仿佛不甘心的猩猩在哀戚嗥叫。
  她徒劳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地上的一堆荆棘丛里有个闪光的物件,似一颗落在尘埃里的微渺星辰,好奇捡起来,是一枚赤红玉猪龙,晶莹剔透,那红如新鲜血液一般,便要淌下来,也许是刚才那拨人遗失的。
  纵青青不识珍宝,也明白玉猪龙的价值,青丘山虽僻远,也偶能见到中冀贵胄往来,总见他们腰间系一条玉组佩,惹得青丘山少女们艳羡不已,但那些玉全没有这个华贵。
  而人已不见,却去哪里寻得失主,青青不得已,将这玉猪龙暂收下,想着总得打听到他们的行踪,也不定会在使团集市遇见他们呢。
  一路回到使团区,那颗心兀自砰砰乱跳,萱萱还在练晕厥,听得萱萱母亲仍在精力充沛地训诫嘱托,她也没心情和萱萱置气,吃了晚饭就去睡了,一夜都在做梦,也不记得是什么梦,只出了一身的汗。
  奈何天不亮族长就唤了大家伙起来,青青夜里没睡踏实,要赖床,被族长一通骂,说耽搁了大事你负得起责么。
  萱萱早就起来了,身上穿着她妈压箱底的华丽行头,拾掇得鲜亮如花,族长还特意让她站在迎候队伍正中,捧了大束花,以备为共主献花。
  青青和萱萱并排站,身边一溜是青丘山花样的少女们,这也是族长的意思,一水儿的桃红花色,惹眼的美,自然会讨得好彩头。
  天渐渐亮了,苍梧像一鼎沸腾的麻辣火锅,热油热汤咕嘟嘟闹得欢,四野的喧嚣明亮热烈,如火如荼,直烧得九峰弯了腰,九溪断了流。
  四荒八极的人也罢兽也罢,聚集在各色图腾旌旗下,穿戴一新,奉觞捧礼,齐齐拥在路边、溪边、山头,甚或树杈上、人头上,一颗颗奇形怪状的脑袋攒动着、摇摆着,一双双各怀心事的目光忽明忽闪,仿佛饿了多年的野狼,盯着哪个女人的大腿,也觉得是肥美羊羔。
  前方不断传来共主卤簿离此地尚有二十里、十五里、十里……既不到迎候时刻,枯等也无聊,干脆七嘴八舌说起闲话,或论资排辈比拼祖宗谱系;或讲论功劳悉数过往业绩;或做起了现场驵会生意;或操起了媒妁生意为哪两家牵起红线。
  这不是方国对中央共主的迎候,更像是赶集会,相亲会。
  身处如此喧嚣之中,青青的脑袋要炸了,恰身旁是僬侥国使团和防风国使团,有一男一女两个使者隔着遥远的距离相谈甚欢,大约是想把防风的女子许给僬侥的汉子,以成就这天作之合。
  听防风国的“媒人”称赞自家姑娘如何柔柳扶风,青青没忍住,笑出声来,却被族长瞪了一眼,吓得她低了头。
  等得许久,共主的影儿没见半个,青青肚子咕咕叫,正寻思找个什么法子脚底抹油,忽听得那边山头传来一声金声玉振的巨响,如惊骇之雷,震得天地为之变色。
  “是夔鼓!”族长呼道。
  还不曾醒过神来,浩浩荡荡的卤簿已如洪流滚滚而来,山呼海啸的喊声震彻耳际,一时鼓声再次响起,整个苍梧被轰轰烈烈的声响淹没了。
  巨大的声音让青青头晕眼花,眼前不断涌过密集的黑影,人的脚步和走兽的咆哮缭乱了这个时空,只见得一面硕大的龙旗渐渐行走,那是属于共主的标识,青青想起老狐说过龙已绝迹很多年了,是从……颛顼大帝那时起吧。
  共主象辇缓缓行至,一头高如山峰的大象颈缚棉绳,胸缠锦辔,背上卧一有华盖而四边敞露的车辇,这是黄河象,门齿粗长,身形伟硕,比长江象要大得多,中冀人甚或以猎象为乐,偏要去捕猎最凶悍最有力的大象,猎得者为一等勇士。
  青青光盯着大象看,没注意辇里共主的模样,那象鼻子像千年老树干,微微卷一卷,大水蚺似的抖动起来,似乎能吞噬活人,她还没看够,忽而周围尖叫声起,竟比那夔鼓之声更高亢,青青发现自己身陷一片疯狂的海洋里。
  使者们,确切说是女人们,像是中了最怨的邪,疯了般往前扑,嘴里狂乱呼喊着某个模糊不清的名字,有的一面喊一面哭,竟自哭得背过气去,手里有什么扔什么,花啊粉啊果子啊宠物啊,统统一气乱扔,她发现萱萱手里的花也扔出去了。
  护卫卤簿的士兵们手持长杵,将妄图扑过来的女人们不断阻挡出去,却仍有不惧生死的前赴后继,披散了头发,揉烂了裙裾,踩碎了鞋袜,也没什么要紧。
  青丘族长的如意算盘在此刻的疯狂中粉碎了,青丘国的队伍早就没了章法,被别的使团冲得七零八落,一个个使出吃奶的劲头往前冲,便是百战成功的将军也自叹弗如,连僬侥国的女人们也不甘落后,青青亲眼看见三个僬侥国大娘抱着一个防风国使者的大腿,死命地爬上他的肩头,哭得声断气绝。
  “干嘛啊?”青青被挤得喘不过气。
  她从乱蓬蓬的人头缝隙间望过头去,却只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跨一匹北方稀有神驹騊駼,高高束起的发髻如那苍穹间的一团青云,中冀人早已有了束发习惯,青青很喜欢男人束发,显得清爽俊朗,而这男子的发髻挽得尤其好看,背脊骨恰挺得笔直,仿佛一壁山,风从面上经过,写意出诗情画意的美。
  无数疯魔的女人对着那背影擗踊流涕,将成束的鲜花扔出去,不断有人晕厥过去,真正的晕厥,而非习得。
  “他是谁?”青青好奇地问,也不指望有人肯回答。
  “商均啊,共主的儿子!”竟有人回答,那神情骄傲得仿佛提起的是她居功至伟的男人。
  “商均商均!”女人们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呼号,巴掌声、跺脚声一体呼应,那情景仿佛是为得胜回朝的将士庆功。
  直到那背影远去,呼喊仍然没有断,一片海一样广阔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青青受不得被魔障的女人们包围,她想要新鲜的空气,美味的糕点,很想跑离得越远越好,待她艰难地转过身去,却清清楚楚地听见萱萱母亲兴奋地说:“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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