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漫笔

  

    我和你们一样茫然无知，或许我们的反省和抗争会改善我们的生活，但或许使它更糟糕，或许，仅仅因为我们反省过并且抗争过，我们拾回了生活的意义。

——汪丁丁

    白炽灯下，我开始拜读新买回的几本书。读着读着，我的思绪开始漫天飞舞，想起了我为何要读书的问题，也想再次提及教师们的生活状态。
    毋庸置疑，中国人是一个不读书的民族。“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之类的先人遗训，不外乎是提倡读书人参加科举考试，成为官方的御用文人而已，而不是指中国具有探求真理的精神——否则，整个民族文化就不会是这样了，中国的发展也不会是目前的水平。在中国的文化传统里，读书只是挤入社会上流，获取功名利禄的手段而已。可见，中国人读书只是为了解决形而下的需要。
    事实上，人的生活可以分为三层境界。第一层境界就是前面说的为满足形而下的需要。多数教师上班只有一个目的，买车买房，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为了这个目的，他们还不惜牺牲周末，给学生补课赚外快。在这个意义上讲，教育只是教师的工作而已。对于教师们而言，工作便是为解决衣食之需要而不得不干活。
   第二层就是工作成为了事业，即在第一层的基础上，还希望自己的工作有益于他人。我曾遇到过一个老总，他赚少了不少钱（大概这辈子花不完吧）。他在自己的领域中长期打拼，手下也有人跟了他多年。如果他退出，这些人就会面临失业。所以，他在退出生意圈后，又不得不再次投资，开了一个公司。他跟我说，公司只要不夸本就行，赚到的钱大多都分给了职员，他自己要得很少。听他讲起此事时，我立即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点：他开这个公司已不是在为自己，而是因为一种社会责任。在这个意义上讲，他继续开公司，只是将其作为一种事业。
    对于很多教师而言，教育显然只是一种职业，而不是事业。教师们在闲暇里从不读书，想到的只是多赚钱。教师们没有认识到，自己多读书可以给学生启蒙，让学生受益。把自己那点可怜的知识传授给学生，让其能考试过关即可，这便是很多教师所教育的理解的全部。
   有些教师自己不读书，也可能会把教书当作事业。他们满怀热情地投入到应试教育中，加班加点地工作。学生被压迫的同时，教师们自己也饱受其害。前段时间有新闻说，有教师因疲劳过度晕到在讲台上——何苦嘛! 在他们看来，让学生考上北大清华，自己培养了顶尖人才，就是在为中华民族做贡献。
   所谓的顶尖人才，一定会为社会做出比较大的贡献。然而，根据中国一家机构进行的跟踪调查，中国从1977年到2006年30年间1000的多位“高考状元”，并没有一位成为顶尖人才。他们如今都过着平凡的日子，职业成就远低于社会预期——这是在为中华民族做贡献吗？事实上，教师们培养出“北大清华”的考生，并不是基于事业的成就感，而是基于想多挣高考奖。也就是说，教师们的层次仍然只属于第一层。
   若能将读书视为有益于学生的行为，教师们必将进入第三层。这是最高一层的精神境界，它追求的不是形而下的有用之用，而是形而上的“无用之用”。对真理的追求、对上帝的皈依等等一系列西方文化的特征出现的原因便是，西方人较中国人更喜欢读书。怀特海曾指出，“长远地看，人之品格，人如何驾驭生命，均取决于其内心的信仰。生命首先是一桩基于自身的内在事实，然后方成为一桩外在事实。…….宗教，实在是人幽居独处时的经验。人无幽居独处之经验，则无宗教感而言。”读书的条件必须是远离喧嚣幽居独处。中国人喜欢热闹的群居生活，很难得静下心来读书。因此，中国人没能建立起自己内心的信任，不能使自己的精神力量强大起来，无法对抗外界的奴役和专制。
    米塞斯的弟子，新奥地利经济学派的掌门人罗斯巴德认为，“尽管每一个学科有它自成体系的内容和完整性，然而从最终的分析来看，所有的学科和关于人类行为的学科都是互相关联的，从而可以融入一个关于个人自由的‘科学’或‘学科’。”我曾经说过，教育在本质上是一门人学，而自由却是人的最高价值。因此罗氏的意思跟我大抵一样。然而问题是，不读书的教师自己都没有内心信仰，如何让学生的精神力量强大起来？外界的自由总是有限的，唯有内心的自由才是无限和绝对的。那么，教师们的内心是自由的吗？
    最近一段时间，我逐渐适应了新环境，便又开始读书起来。为了读书，我花费了不少时间，“浪费”了不少的钱，然而我却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人，我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对于我而言，读书使我的生活处于了最高的第三层。即使若能回到学校，把教育当作事业，我也会通过读书更好地启蒙更多的学生，让他们能自由思考，具有独立人格。在最低的限度上，教育也必须成为我的事业，这是我的底限。
   对于我而言，没有读书，便不可能有教育。有人会说，中国现实就这样，你用读书来抗争有用吗？你能改变社会吗？确实，我无法改变社会现实。即使这样，我也会继续抗争。因为，无论我是否能改变中国教育，抗争都会赋予我生命的意义——这正是我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