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她住了几天。
没有做什么事情，
只是蒙头睡觉。
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找个阴冷的角落，
在黑暗中等待疼痛的伤口愈合起来。
房间里与许多旧书，
包括她十几岁买的诗集。
墙壁上也是以前的照片，
穿着白色的裙子在海滩上奔跑。
虽然是已经发黄的黑白照片，
依然能看到宽阔天空中流云的影子。
那年她二十岁。
她知道时间就是这样像水一样，
从手指缝间穿过。
母亲把她原来的房间打扫干净，
每天变着花样煮菜煲汤，
想让她吃得好一点。
在上海每天她只能吃快餐盒饭，
已经把胃吃坏了。
晚上和家人一起围坐着看电视新闻。
这在以前是无法忍受的。
但那个晚上，
她很安静地给父母泡茶，
递话梅，
陪着他们聊天。
半夜睡觉时候，
她听母亲偷偷进来，
帮她盖被子。
在上海，
她和他住一起时候，
她是外人。
寄人篱下，
这是她从小被放逐的性格无法忍受的。
然后她搬出来，
独自一人，
无所依靠，
这种孤独带着通电阴影的寒冷。
她的生活始终残缺。
但是，
这个城市她感觉已经无法停留了。
有时候也出去走走。看
看以前的学校，
街道，小巷
......
这个城市的确俗气而狭小。
很多人有一张被富足狭隘生活麻木的脸。
如果要再这里继续生活，
心里要非常平淡才行。
那条有法国梧桐的路，
曾经有一个人等她。
他的笑容她还记得。
然后她离开了这个城市，
他结婚了。
任何人都一直在伤害着或被伤害着。
谁又可以抱怨谁。
她去看了旧日最好的女伴。
她刚刚生下一个孩子，
身形依然臃肿，
完全失去了生育之前的清纯。
小小的婴儿，
有粉红得近乎透明的小手和耳朵。
她的房子很小，
生活境遇也始终未曾好转，
但是有疼爱她的男人和可爱的孩子。
她撩起上衣给孩子喂奶，
脸上是坦荡的母性而无任何矜持。
是的，
一个女子的生命已经全然改变。
她的心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她抱着孩子。
亲吻她。
这一刻她感到快乐和罪恶，
但又能如何呢，
她们的生活不同。
她是始终要往前走的，
她是始终要依靠自己的
......
她告辞出门，
走在夜色中的时候，
突然很想给他打电话。
你爱我吗？
她想放开自己去接纳这个男人。
在长时间的彼此伤害和逃避以后，
所有的意图和结局已经模糊不清，
也无关紧要了。
......
高速大巴在公路上飞驰。
窗外大片绿色的田野和幽静的乡间房子。
有狗在田埂上漫步。
阴沉的天空，
有大片重叠起来翻卷的云层。
她看着这一切，
心里如死水一样平静。
......
他来车站接她。
十月的天气已经萧瑟，
她赤脚穿凉鞋在街口，
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
海藻一样的长发在胸前。
他带她到酒店，
七点多外面开始下雨。
所有机动车没有办法进入西湖，
只能步行进去。
大街上挤满了热，
雨下得很大，
地面潮湿肮脏。
空气中有烟花燃放的隆隆声音，
天空被照亮。
他们走了一段路，
挤进人群里，
抬起头看到烟花绽放，
然后熄灭。
一切非常短暂。
在某段可以预见的时间里，
它在重复和继续。
是知道有结束的时候的。
每个人都知道，
只是在那一刻，
根本无法动弹。
站在大雨里，
呼吸缓慢地看着，
结束也是瞬间。
大雨把头发和衣服全部淋湿了，
她冷得浑身颤抖。
他陪她走到树下，
她站在那里，
他又冲进雨里去买伞。
一会他又撑着伞跑回来。
他站在她身后，
一只手拥着她在怀里，
一只手撑着伞。
他的嘴唇轻轻贴在她的头发上。
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隆隆的声音平息，
大街上的人群开始疏散。
天空黑暗沉寂，
似乎未曾发生过任何奇迹。
回家的人群神情淡然，
谈论着回家看电视或者吃夜宵。
她紧紧的环住他的手臂，
曾经他们都以为爱情是长久的......
一个小众的、安静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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