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之悟】从迷到悟有多远

文、黎海滨

过完四十五岁生日，我忽然发现，人生不仅是一个活到老、学到老的过程，更是一个不断寻找、不断醒悟的过程。

在我看来，所谓“四十不惑”，就是说人到中年，如梦初醒，开始不受外界迷惑。当世事层层叠叠地在眼前展开，此一刻的迷离，下一刻竟然会清晰；此一刻的怨尤，下一刻竟然会宽恕；此一刻的无法接受，下一刻竟然会变得容易理解。

四十五岁以后，我处处留心，时时思索，试图看清世道人心，重新开启人生下半程。我努力消除着自我的狭隘、偏激和片面，一点一点地苏醒过来。一句话、一杯茶、一本书、一顿饭、一场挫折、一次被骗……都能让我感怀、开悟，甚至醍醐灌顶。

有一段时间，我对自己被下派农村而感到委屈。后来，和几个“土豪”朋友一桌吃饭。我问他们：“你们未来的理想和生活目标是什么？”他们说：“等再奋斗几年，就去农村，买个农家院，养点鸡鸭鹅狗猪，种点花草，春天挖野菜，夏天钓钓鱼，秋天扒玉米，冬天扫扫雪，没事的时候约几个朋友斗斗地主，喝点小酒，吹牛谈天，多美啊！”我一边吃饭一边琢磨，忽然开悟：原来，“土豪”的理想就是我现在的生活！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有一段时间，我被流言蜚语折磨得心绪不宁，寝不安席。于是，我读书。乱翻作家连岳的书，忽然看到这样一段话：“一颗小石子扔进心湖，该如何尽快地恢复平静？正确的答案是，我们只能静静地站在湖边，让那些涟漪扩散、消失；而那颗石子将沉在湖底，成为湖的记忆。如果我们跳入湖中企图抚平水波，只会折腾出更大的动静。”于是，我恍然大悟：让时间来解决问题吧！如果时间都解决不了，那么，除了给自己更长的时间以外，恐怕别无它法了。

有一段时间，我卷入一场风波之中无法自拔，被闹得心烦意乱。时至秋天，邻居送来三只螃蟹，让我尝鲜。当晚，我与一诗人蒸而食之。吃完螃蟹，诗人赋诗：三只螃蟹，在礼包里组成/一个游牧部落/沿着一层关系/又一层关系的网络/夹着赞语，唱起欢歌///三只螃蟹，把秋风卷起后/成了一群流浪儿/哪怕没有仇恨、不知血腥/也让他们拿起锋利的武器/在善良中横行////三只螃蟹，围观了三个美女/一堆想象、猜测、妒忌/哪个为公、哪个为母/哪方先进、哪方后退/最后在没有悬念的结局中/满地残骨……我阅过之后，顿时开悟：跳出是非漩涡，远离争斗场，自然身心清净。

在乡下，我跟老农学种菜。挖地、整厢、沤肥、播种、覆膜、育苗、移栽、浇水、施肥、除草、治虫……工序繁复，须不急不躁，依时令而行。一起劳作时，老农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我不厌其烦，按其要求去做。几个月下来，不仅小有收成，更有醒悟：原来，做人与种菜差不多——做人要跟辣椒似的，热情；要跟白菜似的，有层次；要跟藕似的，留心眼……

渐渐地，我从迷到悟，走出了中年困境，身心趋于平静，过上了半城半乡的闲适生活。我享受工作，一心一意，忙并快乐着；我享受生活，一茶一书，闲并快乐着；我享受天伦，一生一爱，爱并快乐着。独处时，我在喝茶中开悟——中年人生需要七碗茶：一碗清洗自己的心灵，一碗招待好友，一碗保持沸腾，一碗留着清醒，一碗集聚沉淀，一碗装满施予，一碗放空接受。

四十五岁以后，我走出中年困境，渐渐从迷到悟：圈子不要太大，容得下自己和一部分人就好；朋友不在于多少，自然随意就好。有些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瞧；有些话，只可慢言不可说尽。朋友，淡淡交，慢慢处，才能长久；感情，浅浅尝，细细品，才有回味。

四十五岁以后，我终于明白：任你再高贵，抑或再卑贱，不过修炼一个“心”字。人到中年，只要有心，随时随时可以开悟。从迷到悟，其实并不远。

一首流行歌曲《醒来》唱得好：“从生到死有多远？呼吸之间。从迷到悟有多远？一念之间。”

一念迷，一念悟。道理其实很简单。

声明：

本人在博客“作家大海的博客”上所发的原创文章，欢迎纸媒与网媒转载、转发。但不得侵犯本人的署名权与著作权。

编辑：王海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