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寨文化”探索思考

近来作《郧国断想》，在查看《湖北省安陆县地名志》（1982年10月内部资料，以下简称《安陆县地名志》）时，突然感到“寨”在地名中的位置十分突出，在“塆”的包围中“鹤立鸡群”，一段距离一个“寨”，一段距离一个“寨”的，很有规律。当把安陆境内的相关寨链接起来，很是清晰地勾出一条从随枣走廊而来，在“夏家寨”（龙山文化遗址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个地方形成向东南和西南而去的“三岔”地带。其中东南方向的是通达大冶铜禄山，西南方向是过涢水经晒书台（殷商遗址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到荆州郢都和宜城鄢郢。自此就开始“由路及寨，由寨思路，由‘路寨文化’思考历史事件人物”的“路寨文化”探索思考。

《安陆县地名志》标识有关“寨”的信息地名有30多处。将“寨”链接起来，有这么的几条走向。一是沿涢水东、西岸走向，其中涢水东岸属于“随枣文化走廊”，夏家寨是其南端，是自夏、商以来的形成的“青铜大通道”，大体就是现在的“316国道”。二是以“夏家寨”为中心是一个“三叉”走向。向北是“夏家寨—聂家寨—土寨—胡家寨—进入广水平林”，这是“青铜大通道”（随枣走廊）。向东北是“夏家寨—聂家寨—土寨—会寨—叶家寨—进入广水—出大悟—进入淮河上、中游地区”，这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进出淮河流域的“战略大通道”。向东南是“夏家寨—周家寨—高家寨—进入云梦”，这是“青铜大通道”。向西南是“夏家寨—虎乳岩（涢水东渡口）—晒书台（吴家寨·涢水西渡口）—肖家寨—张家寨（过漳水）—何程寨—进入京山”，到楚国郢都。

带着希冀和激情，在丙申初夏时节，请洑水镇的杨俊荣带路探访了很是陌生的聂家寨、土寨、胡家寨。

聂家寨（经度113.74，纬度31.32）现今聂寨村二组，属于洑水镇管辖。我们是从到赵棚的公路进去的，九曲十八拐的，典型的通村公路比较窄，浅丘陵地带风貌，主要是种植水稻，沿途看到的是“三合一”的种植格局，撒播的、机插秧的，再就是正在进行的人工手插。我们直接来到村委会，是原村小学，值守的村主任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聂寨村有5个组，1400余人，95%的人口姓“聂”。

聂家寨，坐落在一个很是平整的地方，按照主任的指点，其他几个组分别是在周边的山岗上。进得寨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石碾，就坐落在寨口，透出微绿色的底座盘上，承载着一个看似很重的石碾，细看并不象是配套的。这时65岁的聂运常老人过来了，告诉我们，寨里人全部姓聂，寨子四周全都是6-7米宽的水沟，只有一个进出口，因此还叫“聂家水寨”。聂运常老人告诉我们，寨墙全部是用石头做的，他亲自拆过寨墙，拆下的石块作为家用。围着寨子转了一圈，水围寨子的痕迹保存十分完好，只是寨墙不见了踪影。聂运常老人还告诉我们，交通不是很方便，寨里的人大多数都在双路、洑水集镇和县城有房子，寨里的房子显得很破败，还有不少的土坯房。现在在寨子里的多数是象他这样的“老小伙”们。寨南50米外有一条宽深的罗河，是从槎山下来的，通过七里桥从护国河注入涢水。这与屈家岭文化遗址似有同工之妙，屈家岭下是一条青木河。

土寨（经度113.75，纬度31.35）现今白岗村，属于接官乡管辖，原来是土寨和白岗两个村，近年来并村后为白岗村。我们过徐家河总干渠到通向接官的公路。浅丘陵地带，水稻为主。

路边独栋二层小楼开着门，一位中年妇女在家。原来其正是“土寨”搬到路边来的，她告诉我们，塆间的全部姓袁，没有一个杂姓。下得坡来，正好碰到3个在用水泥封砌渠道剅口的，这是一条新修的排灌渠，全部硬化了很漂亮，十分养眼。

其中一位老者说：“对面的那个林子就是土寨”。“这里解放初期还是一条很宽的路，南下是到安陆城；北上是到很有名的‘四棵松’，出了个‘姓辜’的大官；再向东北就是‘会寨’。”在老者“对面林子中间的那个豁口就是这条大路通过的地方”的指点下，我们依稀感觉到了古路的形状和走向，水渠就修在大路的中央，南北都是缓坡，很清晰。老者是1944年生人，今年72岁，清楚地记得这条路的壮观和土寨昔日的热闹：“土寨是南来北往的一个很是热闹的地方，有唱戏的，有炸‘麻古子’（麻花）的，有卖东西的，还有抹牌赌博的。这条路在1956年间平洑线修通后就很少有人走，寨子也就消失了，路也就成了现在的模样，几乎没了。”老者带着隐隐的感慨如是说。

在袁家媳妇的带领下我们来到昔日热闹辉煌的土寨。这是一片树林，大多为白杨，场子很平整还比较大的，一眼望不透，右下边有口塘，被泥土充填得很浅了，长满野草，还开着白色的小花。

胡家寨（经度113.64，纬度31.36）在洑水镇望河村。驱车来到府河边最大的胡家下畈，问一位60多岁的老者，其不知有胡家寨。只是说周边几个塆子姓胡。我们来到指点的塆子，没有一家开着门。看到天色已晚，也就没有继续探访。查看地名志得知，胡家寨周围有胡家下畈、胡家上塆、胡家新塆、胡家塆。

探罢聂家寨、土寨、胡家寨，给人以强烈的震撼与深沉的思考。

聂家寨现在还彰显着昔日的恢宏与气派。寨墙是石头做成的，护寨河是宽阔的。寨墙不在，当代人有见识和感觉，整体应该是毁于解放以后六、七十年代。护寨河犹存，保留得还算完好，这是我看到的最为完整的原生态的护寨河。土寨则彰显着昔日的繁荣与壮观。客栈、戏台、赌场、饮食、百货等说明什么？因为这里西北去的是周王朝的镐京和洛阳，东北达的是淮河流域，那里是春秋时期吴楚相争的热点。公元前506年冬月爆发的“柏举之战”，吴军的车马就是经过这里追击楚军到涢水岸边的“清发”（今安陆），于是就上演了一曲“半渡而击”（《左传春秋》）的恢宏。楚昭王在郧国公辛的护送下经这里到达随国。孔子就是从这里到达郧国都城，再到晒书台。秦始皇南巡冽冽旗帜从这里飘过。

在现今的公路上，原本相连的“聂家寨—土寨—胡家寨”，都是经过“九曲十八拐”才进入寨里。这种状况是缘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汉孟公路”（湖北武汉——河南孟家楼）的建成通车，是“寨随路兴”的最好注脚。“汉孟公路”已经被316国道所取代，新316国道于2016年建成通车。那么，几千年所形成的“青铜大通道”、“战略大通道”之“路寨文化”已经烟消于历史发展的进程里，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随着知情人的作古，随着地貌的变化和痕迹的破坏与消亡，子孙后代将无可面对。我辈要做好历史文化的传承，就必须对“路寨文化”进行抢救性的保护和发掘。

“路寨文化”是人类发展历史形成的产物，是和人类发展历史相呼应的动态发展历史，具有鲜明的人类历史发展的动态发展特征。

“路寨文化”的特征是：“路”的恒定少变性。路·寨·城邑是人类历史发展的承载体。“城”会迁会灭。如盘庚东迁安阳，周平王东迁洛阳，秦有雍城迁咸阳，楚有丹阳迁荆州、宜城等。“寨”会变异。建筑、主人、居民等是变化的，但依附于路的功能文化因子是传承的。唯独“路”是恒定少变的，无论是朝代的更替，还是战争的结局，都改变不了路的基本走向，只能是对拓荒路的加宽加固，只是局部因自然和发展有某些变化。如铜绿山北上的青铜大通道，历夏、商、周、秦、汉几千年连绵不间断，“铜绿山—安陆—随州—枣阳—唐河—洛阳（西安）”。其间的安陆是在公元300年左右根据发展的需要将城邑由夏家寨移到现今涢水岸边（水路交通的发展是很重要的因素）的安陆城。

“路寨文化”的特征是：“人”的同姓群居性。临水而栖，是人类发展的首要选择。筑寨而居，是人类发展的阶段性行为。同姓群居，是“路寨文化”的显著特征。如聂寨村，1400人的村，95%聂姓，其中聂家寨没有一家是异姓；土寨全部为袁姓没有一家异姓；胡家寨上下左右五个胡姓塆子。笔者踏访安陆版图上的其他寨莫不如此。

“路寨文化”的特征是：“史”的久远厚重性。路是寨的载体，城是由寨来连接和拱卫的，“寨随路兴，城寨共荣”，史说“攻城掠寨”也就很好理解了。也就是说“路寨文化”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历史的全过程，亘古难变。现今的乡镇、市县城市只是“路寨文化”的创新与演化。《麻城孝感乡，巴蜀怀乡情》（《湖北日报·2016.8.2》）：麻城孝感乡移民巴蜀大体上有2次，元末明初、明末清初。线路有2条，一是陆路由沈家庄经德安府（今安陆），一批批移民扶老携幼经过8个月左右的长途跋涉，抵达成都；一是水路从高杆堰码头下河，经岐亭镇、团风县，过三峡到达重庆。这就是说，麻城移民四川陆路是从沈家庄出发，来到德安府的土寨，再北上随枣走廊到达成都。这就彰显出“悠悠岁月几千年，此路风情依旧”。

开拓“路寨文化”新立点。安陆的“寨”大多具有“春秋”底色。要在1982年《地名志》的基础上，开展“寨”的普查，出台“以寨还寨”的政策，把“寨”清晰地标识在地图上，标注在历史传承里。接官乡的白岗村，是土寨村和白岗村的合村，就应该更名为“土寨村”。要在普查的基础上，编印《寨名志》，列入传说故事和考证文章，尤其是历史事件、历史时间、历史人物的线路图。

弘扬“文化传承”新视野。把寨列入文物保护规划，设定相应级别的“文物保护单位”。对原生态的寨要实施重点保护，进行规划整治，该维修的维修，该疏通的疏通，如洑水镇的聂家寨。对有地理条件的寨线设立成为“路寨文化”标本，如“土寨—四棵树—会寨”，规划打造为“春秋古道”，其中，土寨是个很重要的交叉节点。围绕夏家寨，规划打造“郧国故都生态文化产业园”，把“盛世闻樱生态产业园”有机联系在一起；把“‘路寨文化’博物馆”作为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围绕虎乳岩，规划打造“春秋渡生态文化产业园”，把“月亮山生态农业产业园”有机联系在一起。围绕晒书台，规划打造“孔子生态文化产业园”，涵盖遗址、孔庙、杏坛（孔子学校）等，把解放山西干渠、八里泵站、内府河湿地等有机联系在一起。这样就形成了一条“土寨—夏家寨—虎乳岩—晒书台”的春秋文化产业同现代生态产业相辉映“生态文化产业带”。

提升“历史传承”新观念。楚国的历史缺乏史籍，郧国的历史毫无史籍，如何传承历史文化，“路寨文化”是全新的视野，最简捷的途径，命名、打造一批“春秋古寨”、“春秋古道”。按照地理走向和历史链接安陆是“随枣文化长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夏家寨位于其最南端。加强以夏家寨为代表的“路寨文化”研究和开发，就能够突破“以史定史”的局限性，而这是荆楚文化的最大短板，“毫无史籍”，只能依靠有限的、偶然发现的“考古”来断定、演绎历史。依据史籍在“路寨文化”这个大的框架内来纵横立体定位，在时间的光轴上去标挂，彰显安陆历史文化交融的魅力，自古以来就是战略要地的历史定位。

     穿越时空，我们在时光轴上点击：通过夏家寨，铜绿山冶炼的数以万吨计的青铜千百年来从当时的“国道”送达各个时期的王城、国都，演绎出编钟的激越悠扬，金戈铁马之刀光剑影···通过夏家寨，楚国几百年进出淮河流域，苦争恶斗，开疆拓土，赢得“非秦即楚”的天下···通过夏家寨，吴王阖闾在公元前506年带领吴军打进楚国，占领郢都，成就了春秋霸主地位···通过夏家寨，失魂落魄的楚昭王在郧国公的鼎力维护下，到了随国，逃过了伍子胥的追杀···通过夏家寨，孔子团队公元前488年悠然来到郧国，在晒书台上期许“昭王将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史记》）的承诺，聆听17年前发生在脚下的金戈铁马之声···通过夏家寨，始皇大帝威威南巡云梦泽，书写在吏喜的竹简上···夏家寨就是郧国故都，如今夏家寨北的“落楚塆”流溢着楚昭王逃难避居郧国的气息，“烟墩塆”延续着生生不息的悠悠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