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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南诏德化碑






大理市城南7公里的太和村,1200年前,曾是举世闻名的南诏国都太和城。


唐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南诏王皮逻阁在唐朝的支持下,先后征服了西洱河地区诸部,灭了其他五诏,统一了洱海地区,并于次年迁都太和城,延续到其子阁罗凤诏王、孙辈异牟寻诏王直到第十三代王舜化贞时,这里一直是南诏国。



 

南诏陈迹已如烟,而在这千年古村仍矗立着一块丰碑——《德化碑》,其上至今读来仍令人荡气回肠的碑文,凿凿印证着南诏雄霸一方的历史,辩说着南诏与唐王朝的一段曲直,其文之雄辩高美,冠盖古滇。




 

碑文曰:

恭闻清浊初分,运阴阳而生万物,川狱既列,树元首而定八方。故知悬象著明,莫大于日月;崇高辨位,莫大于君臣。道治则中外宁,政乖必风雅变。艺世情而致,抑天理之常我赞普蒙国大诏,性业令道,智者见未萌随世运机,观宜扶众,退不负德,进不渐容者也。

 

王姓蒙,字阁罗凤,大唐特进云南王越国公开府仪同三司之长子也。应灵杰秀,含章挺生,日  角标奇,尤文表贵。始王之在储府,道隆三善,位即重离。不读非圣贤之书,尝学字人之术。抚君屡闻成绩,监国每著家声。唐朝授右领军卫大将军兼阳瓜州刺史。迫先诏与御史严正诲谋静边寇,先王统军打石桥城。差诏与御史严正诲攻不和予。父子分师,两珍凶丑,加左领军卫大将军。无何又与中使王承训同破剑川。而官以村迁,功由于立,朝庭照鉴,委任兵权,寻派特进都知兵马大将。二河既宅,五诏已平,南国止戈,北朝分政。而越析诏余孽子赠恃铎销,骗沪江,结彼凶渠,扰我边鄙,飞书道将,皆辄拒违。诏弱冠之年,已负英断,恨兹残丑,敢逆大邦。固请自征,志在夷扫,袅于赠之头,倾伏藏之穴。铎销尽获,宝物并归。解君父之忧,静边隅之寝,特使奏闻,酬上柱国。

 

天宝七载,先王即世。皇上念孝,悼往抚存。遣中使黎敬义持节册袭云南王。长男风伽异,时年十岁,以天宝八年入朝,授鸿胪少卿,因册袭次,又加授上卿,兼阳州刺史,都知兵马大将。既御厚眷,思竭忠诚,子弟朝不绝书,进献府无余。将君臣一德,内外无欺,岂期奸佞乱常,抚虐生变。

 

初,节度使张仇兼琼,不量成败,妄奏是非,造越都督竹灵倩,置府东爨,通路安南。赋重役繁,政苛人弊,被南宁州都督爨归王,昆州刺史爨日进,梨州刺史爨棋,求诈爨守懿,螺山大鬼主爨彦昌,南宁州大鬼主爨崇道等,陷煞竹灵倩,兼破安宁。天恩降中使孙希庄,御史韩治,都督李宓等,委先诏招讨,诸爨畏威怀德,再置安宁。其李宓忘国家大计,蹑章仇诡踪,务求进官荣。宓阻扇东爨,逐激崇道,令煞归王。议者绯纭,人各有志。王务遏乱萌,思绍先绩,乃命大军将段忠国等瑟中使黎敬义,都叔李宓,又赴安宁,再和诸爨。李宓矫伪居心,尚行反间,更令崇道,谋煞日进。东爨诸酋,并皆惊恐。曰:“归王,崇道叔也;日进,弟也。信彼谗构,煞戮至亲,骨肉既自相残,天地之所不佑。”乃各兴师,召我同讨。李宓外形中正,佯假我郡兵,内蕴奸欺,妄陈我违背。赖节度使郭虚已仁鉴,方表我无辜。李宓寻被贬流,崇道因而亡溃。

 

又越嵩都叔张虔陀,尝任云南别驾,以其归识风宜,表泰请为都督。而反诳惑中禁,职起乱阶。吐蕃是汉积雠,遂与阴谋,拟共灭我。一也。诚节王之庶弟,以其不忠不孝,贬在长沙,而彼奏归,拟令间我。二也。崇道蔑盟构逆,罪合诛夷,而却收录与宿,欲个雠我。三也。应与怀我恶者,并援官荣,与我好者,咸遭抑屈,务在下我。四也。筑城收质,缮甲练兵,密欲袭我。五也。重科白直,倍税军粮,征求无度,务在敝我。六也。于时驰表上陈,缕申冤枉,皇上照窕,降中使贾奇俊详覆。属竖臣无政,事以贿成。一信虔陀,共掩天听,恶奏我将叛。王乃加天叹日:“嗟我无事,上苍可鉴。九重天子难承咫尺之颜,万里忠臣,岂受奸邪之害。”即差军将扬罗颠等,连表控告。岂谓天高听远,蝇点成瑕,虽布腹心,不蒙矜察,管内酋渠等皆日:“主辱臣死,我实为之。自可齐心戮力,致命全人,安得知难不防,坐招顿政。”于此,差大军将王毗双,罗时,牟苴等,杨兵送微,问罪府城。自秋举冬,故延时序,尚位朝命,翼雪事由。岂意节度使鲜于仲通,已统大军取南溪路下,大将军李晖从会同路进,安南都督王知进自步头路入。既数道合,势不可守株。乃宣号令,师徒,四面攻围,三军齐备,先灵冥佑,神炬助威,天人协心,军郡全拔,虔陀饮,寮庶出走,王以为恶只虔陀,罪岂加众。举城置,犹为后留。即便就安宁再申忠恳,城使王克昭执惑昧权,继违拒请。遣大军将李克铎宛帅师伐之,我直彼曲,城破将亡。而仲通大军已至曲靖。又差首领杨子芬与云南录事参军姜如之赍状披雪:“往因张卿谗构,遂令蕃汉生猜。赞普今见观衅浪穹,或以众相威,或以利相导,傥若蚌鹏交守,恐为渔父所擒。伏乞居存见亡,在得思夫,府城复置,幸容自新。”仲通殊不招承,劲至江口,我又切陈丹款,至于再三,仲通拂谏,弃亲阳兵,安忍吐发,唯言屠戮。行使皆被底呵,仍前差将军王天运帅领骁雄,自点苍山西,欲腹背交袭。于是具牲牢,设供坛,叩头流血曰:“我自古及今,为汉不侵不叛之臣,今节度背好贪功,欲致无上无君之讨,敢昭告皇天后土。”史祝尽词,东北稽首。举国痛切,山川黯然。至诚感神,风雨震裘霈。遂宣言日:“彼若纳我,犹吾君也。今不我纳,即吾雠也。断,军之机,疑,事之贼。”乃召卒伍,拥然登陴,谓左右曰:“夫至忠不可以无主,至孝不可以无家。即差首领杨利等于浪穹参吐蕃御史论若赞。御史通变察情,分师入救。时中丞大劳出陈江口王审孤虚,观向背,纵兵亲击,大败彼师,因命长男凤伽异,大军将段全葛等于丘迁和拒山后军。王天运悬首辕门,中丞逃师夜遁。军吏欲追之。诏日:“止”君子不欲多上人,况敢凌天子平?苟自咎,社稷无殒多矣!”既而合谋日:“小能胜大祸之胎,亲仁善邻国之宝。”遂遣男铎传,旧大酋望真赵,杨传磨侔及子弟六十人,重珍宝等物,西朝献凯,属赞普仁明,重酬我勋效,遂命宰相侪祥叶乐,持金冠、锦袍,金玉带、金帐床,安扛伞,鞍银兽及器皿珂见,珠毯、衣服、驼马、牛髅等赐为兄弟之国。天宝十一载正月一日,于邓川册诏为赞普钟南国大诏,授长男凤迦异大瑟瑟告身,起兵马大将。凡在官僚,宠幸咸被。山河约誓,永固维诚。改元为赞普钟元年。

 

二年,汉帝又命汉中郡太守司空袭礼,内使贾奇俊,帅师在财置姚府,将军贾灌为都督。佥曰:“汉不务德,而以力争,若不速除,恐为后患。遂差军将王丘各绝其粮道。又差大军将洪先乘等,神州都知兵马使论绮里徐同围府城。信宿未逾,破如拉朽,贾灌面缚,士卒全驱。

 

三年,汉又命前云南都督兼御史李宓,广府节度使何履光,中使萨道悬逊,总秦陇英豪,兼安南子弟顿营陇坪,广布军威。乃舟楫备修,拟水陆俱进。遂令军将王乐宽,潜军袭造船之师伏尸遍毗舍之野,李宓犹不自量力,近逼邓川。时神州都知兵马论绮里徐来救,已至巴跷山,我命大军将段附克等,内外相应,竟角觉冲。彼弓不暇张,刃不及发,白日晦景,红尘翳天,流血成川,积尸壅水。三军贵衄,元帅沉江。诏日:“生虽祸之始,死乃怨之终,岂顾前非,而亡大礼。”临遂收亡将等尸,祭而葬之,以存恩旧。

 

五年,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窃据河、洛,开元帝出居江剑。赞普差御史赞即罗恙结赍款曰:“树德务滋长,去恶务除本。越嵩、会同,煤多在我,图之此为美也。”语恭承上命,即遣大军将洪先乘、杜罗盛、段附克、赵附于望、王迁、罗奉、清平官赵铨邓等,统细子潘,从昆明路,及宰相倚祥叶乐,节度使栋赞,同伐嵩。诏亲帅大子潘,围逼会同。越嵩固拒被戮,会同请降无害。子女玉帛,百里塞途,牛羊积储,一月馆谷。

 

六年,汉复置越析,以杨廷进为都督,兼固台登。赞普使来日:“汉今更置越析,作援昆明。若不再队,恐成滋蔓。”既举奉明旨,乃遣长男凤伽异驻军沪水,权事制宜。令大军将杨传魔侔等与军将欺急历如,数道齐入。越析再扫,台登涤除。都督见擒,兵士尽掳。于是杨兵邛部,而汉将大奔,回旆昆明,倾城稽颖。可谓绍家继业,世不乏贤。昔十万横行,七擒纵略,未足多也。

 

爰有寻传,畴壤沃饶,人物殷凑。南通北海,西近大秦。开辟以来,声教所不及,羲皇之后,兵甲所不加。诏欲革之以衣冠,化之以礼义。十一年冬,亲与寮佐。兼总师徒,刊木通道,造般为梁。耀以威武。喻以文辞。款降者抚慰安居,抵捍者系颈盈贯。矜愚解缚,择胜置成。裸形不讨自来,祁鲜望风而至。

且安宁雄镇,诸爨要冲。山对碧鸡,波环碣石。盐池鞅掌,利及欢。城邑绵廷,势连戎棘,乃置城监,用辑携离,远近国依,同阎栉此。十二年冬,诏候隙省处方,观俗归隐。次昆川,审形势,言山河可以作藩屏,)川陆可以养人民。十四年春,命长男风伽异于昆川置拓东城,居二诏,位镇抚,于是威慑步头,恩收曲靖。颁告所反,翕然俯从。

 

我王气受中和,德合覆育,才出人右,辨称世雄。高视则卓尔万寻,运筹则决胜千里。观衅而动,因利兴功。事协神衷,有如天启。故能拔城挫敌,取胜如神。以危易安,转祸为福。绍开祖业,宏覃王猷。坐南面而称孤,统东偏而作主。然后修文习武,官设百司,列尊余卑,位分九等。阐三教,宾四门。阴阳序而日月僭,赏罚明而奸邪屏迹。通三才而制利,用六府以经邦。信及豚鱼,恩沾草木。遏塞流潦,高原为稻黎之田:疏决陂池,下湿树园林之业易贫成富,徒有之无,家烧五亩之桑,国贮九年之廪。荡秽之恩,屡沾蠢动,珍帛之惠,偏及耆年。设险防非,凭隘坚城之固;灵津蠲疾,重岩涌汤沐之泉。越赕天马生部,大利流波濯锦。西开寻传,禄郫出自水之金,北接陧山,会川收瑟瑟之宝。南荒走奔奏,覆诏愿为外臣,东爨悉归,步头已成内境。建都镇塞,银生于黑龄之乡,候隙省方,驾憩于洞庭之野。盖由人杰地灵,物华气秀者也。于是犀象珍奇,贡献毕至,东西南北,烟尘不飞。迅速无剽掠之虞,黔首有鼓击之泰。乃能骧首邛南,平眸海表。岂惟我钟王之致,实赖我圣神天帝赞普德被无垠威加有截。春云布而万物普润,霜风下而四海飒秋。故能取乱攻昧,定京邑以息民,兼弱侮亡,册汉帝而继好。

 

时清平官段忠国、段寻全等咸日:有国而致理,君主之美也。有美而无扬,巨子之过也。夫德以立功,功以建业,业成不纪,后世何现。可以刊石勒碑,志功德,用传不朽,俾达将来。蛮盛家世汉臣,八王称呼晋业,钟铭代袭,百世定于当朝。生遇不天,再罹衰败,赖先君之遗德,沐求旧之鸿恩,改委清平,用兼耳目。。心怀吉甫,愧无赞《周临诗》,志致奚斯,愿齐声于《鲁颂》。纪功述绩,实日鸿徽。自顾不才,敢题风烈。其词日:

 

降祉自天,福流后胤。瑞应匪虚,祯祥必信。圣主分忧,遐夷声振。袭久传封,受符兼印。 

 

兼琼秉节,贪荣构乱。开路安南,攻残东爨。竹倩见屠,官师溃散。赖我先王,怀柔伏叛。

 

祚不乏贤,先猷后继。郡守诡随,贬身遐裔。祸连虔陀,乱深竖嬖。殃咎匪他,途豕自殪。

 

仲通制节,不询长久。征兵海隅,顿营江口。矢心不纳,白刃相守,谋用不藏,逃师夜走。

 

汉不务德,而以力争。兴师命将,置府居城。三军往讨,一举而平。面缚群吏;驰献天庭。

 

李宓总戍,犹寻覆辙。水战陆攻,援孤粮绝。势屈谋穷,军残身灭。祭而葬之,情由故设。

 

赞普仁明,审知机变。汉德方衰,边城绝援。征我兵戎,攻彼郡县。越嵩有征,会同无战。

 

雄雄嫡嗣,高名英烈。惟孝惟忠,乃明乃哲。性惟温良,才称人杰。邛沪一扫,军郡双灭。

 

观兵寻传,举国来宾。巡幸东爨,怀德归仁。碧海效祉,金穴侍珍,人无常主,唯贤是亲。

 

士宇克开,烟尘载寝。毂击犁坑,辑熙群品。出入连城,光扬衣锦。业留万代之基,仓贮九年廪。

 

明明赞普,扬子之光。赫赫我王,实赖之昌。化及有土,业著无疆。河带山顶,地久天长。

 

辩称世雄,才出人右。信及豚鱼,润深琼玖。德以建功,是谓不朽。石以刊铭,可长可久。



《德化碑》是云南省最大的一块唐碑,碑高3.02米,宽2.27米,文行40行,厚0.58米,石碑阳刻正文3800余字,着重叙述了南诏和唐朝原来的密切联系及双方交恶的经过,双方3次兵戎相见,最后南诏归吐蕃的过程。石碑阴刻1200余字。经1000多年的风雨剥蚀,今天阳面正文仅存220字,阴面仅存556字,全碑5000多字仅残留有700余字。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德化碑的重要价值,早在明代著名文学家、白族人李元阳修纂的万历《云南通志》等相关历史文献中,已录有碑文的全文。

 

碑文相传为南诏清平官郑回所撰,唐流寓南诏御史杜光庭书写。碑文主要颂扬了阁逻凤的文治武功,并叙述了南诏、唐朝和吐蕃间的关系,以及历次战争的缘由和经过,表明了叛唐的不得已和希望与唐和好的愿望。该碑对研究云南民族史、西藏地方史都是宝贵的实物资料。



 

细读《德化碑》,不得不令人叹服其为千秋妙文。它叙事委婉曲折,如千溪百转;它陈理则一泻千里,如长江大河;它抒情则瑰丽动人,如春风舞柳,滇碑中无出其右。

 

碑文抒写了南诏的凛凛正义,同时歌颂了南诏军队的锐不可当。字行之间,颇有顾盼自雄,天下莫之与敌的豪气。其叙与李宓之战,先是“令军将王乐宽潜军袭造船之师,伏尸遍毗舍之野”,后又与李宓大军接战,“我命大军将段附克等内外相应,竞角竞冲,彼弓不暇张,刃不及发,白日晦景,红尘翳天,流血成川,积尸蛮水,三军溃衄,元帅沉江”,描绘出一副摧枯拉朽的气势。

 

碑文善以曲笔写千秋故事,其叙南诏大胜之后,诏令道“生虽祸之始,死乃怨之终,岂顾前非而亡大礼”,于是“收亡将等尸,祭而葬之,以存恩旧”,表达出南诏国主进退有度,知时守礼的大智大谋和大仁大义。

 

碑文歌赋兼为,骈散交替,五色生辉,藻饰富丽。如其颂南诏王的才干旷世,恩德广布:“(我王气度中)和,德含覆育,才出人右,辩称世雄,高视则卓尔万(寻),运筹则决胜千里。观衅而动,因利兴功,事协神衷,有如天启。故能拔城挫敌,取胜如神,以危易安,转祸为福……”




1200多年前,远在边地的南诏竞有此大手笔,实在令人钦服。对此名碑,历代文人皆有咏叹,清人宋湘的诗颇能道出南诏立碑的深意:

 

此碑谁所为,苦心多慷慨。

道是西泸令,郑回能文章。

阳叙一战烈,阴设千秋防。

叛唐非得已,字字含风霜。



 

从《德化碑》全文可看出,完整的碑文较详尽地记述了唐代天宝年间发生在西洱河畔的两次规模浩大的战争:

 

天宝九年(公元750年),南诏王阁罗凤按惯例赴云南(今云南驿)谒见时任云南(今姚安)太守的张虔陀,身为唐朝都督,负有安边抚民重任的张虔陀,竟然当面污辱南诏王阁罗凤的妻子柏洁夫人,惹怒了阁罗凤。事后,阁罗凤感慨九重天子难承咫尺之颜,万里忠臣岂受奸邪之害,派军将杨罗颠为专使,远赴长安向唐玄宗控诉张虔陀的罪行。唐玄宗听信杨国忠的谗言,对此事不予理会。阁罗凤大怒之余,于是阁罗凤起兵问罪,亲率大军攻打姚州,破唐姚州都督府,诛杀张虔陀,并举兵北上,占据了越嵩都督府管辖下的三十余个州县与部落,攻城夺地数十处。南诏在此区域设置“弄栋节度”,成为南诏“六节度”之一。

 

阁罗凤发动“姚州之役”,张虔陀被杀,实属罪有应得。《南诏德化碑》列举了张虔陀的六大罪状,说张虔陀先是勾结吐蕃,企图夹击南诏;阴谋扶持阁罗凤的二弟诚节为南诏王,颠覆阁罗凤的统治;唆使爨崇道与南诏为敌,制造事端;更为南诏所不能忍的是,只要与南诏交好的唐朝官员,张虔陀一概不启用,偏偏重用那些仇视南诏的人,企图孤立南诏;张虔陀时刻进行军事准备,不时谋划军事袭击南诏;故意加重对南诏的赋税征收,征求无度。可以看出,张虔陀的这些行为,具有明显的挑衅倾向,目的是激起南诏的反抗情绪,离间南诏与唐王朝之间的关系,这正是唐朝宰相杨国忠集团一贯的手法。

 

第二年,唐玄宗命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大军8万进攻南诏。唐军兵分三路,一路由鲜于仲通率领,由越蒿一带沿清溪关道南下,由今天的滇东北地区进入云南;一路由大将军李晖率领,从会同路进攻,进入姚州地区,迫近洱海地区;另一路由安南都督王知进率领,从步头路北上,进入滇中地区。三路大军从不同的方向直奔南诏腹地。

 

面对严峻的形势,阁罗凤派人前去陈述原委,“切陈丹款,至于再三”,表示愿再置府城,归还俘虏,但鲜于仲通狂妄自大,“褊急寡谋”,不许讲和,“唯言屠戮”。

 

阁罗凤面临强敌毫不畏惧,当机立断,联合吐蕃,大败唐军于西洱河,鲜于仲通“逃师夜遁”,唐军全军覆没。南田受吐善封为东帝,立国号称大蒙。唐代诗人白居易在《蛮子朝歌》一诗中写道:“鲜于仲通六万卒,征蛮一阵全军没,至今西洱海岸边,箭孔刀痕满枯骨。”

 

唐军惨败的消息,却被唐朝宰相杨国忠谎报为空前的军事胜利;南诏被逼应战的事实,被歪曲为南诏勾结吐蕃,联合反抗唐王朝的谋反行为。当时唐玄宗李隆基昏庸,不问国事,而专权的奸臣李林甫、杨国忠为了邀功取宠而掩盖了事实真相。正如白居易在他的著名诗篇《新丰折臂翁》中所说:“天宝宰相杨国忠,欲求恩幸立边功。边功未立人生怨,请问新丰折臂翁。”唐玄宗一方面为鲜于仲通设宴庆功,攫升他为都城长安的最高长官“京兆尹”,另一方面责令杨国忠积极备战,征集士卒,调集军队,再征云南。这真是“西洱全军败没时,捷音犹自报京师。归来设宴甘泉殿,高适分明为赋诗。”战死在洱海边的唐王朝军士,成为枉死的冤魂。



 

唐王朝不接受教训,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又遣大将李宓率兵10万出击南诏。唐玄宗任命前云南都督兼侍御史李宓为主帅,广府节度何覆光、中使萨道悬逊为副将,兵分两路,一路由北方南下,一路从安南北上,浩浩荡荡,开赴云南,直取南诏腹地。

 

经过激战,唐军覆没。南诏德化碑用“流血成川,积尸壅水,三军溃衄,元帅沉江”十六个字,生动地描写了这次战争的惨烈情景。

 

这即是有名的“天宝战争”。

 

阁罗凤虽然数败唐军,声威赫赫,国力强盛,但他是一个有眼光的政治家,从南诏的根本利益考虑,不愿长期与唐王为敌。

 

他又是一个善于进退的谋略家,认为“生虽祸之始,死乃怨之终”,以全胜之军,为唐军将士裹尸收兵,“祭而葬之”,并令人撰文,详记天宝战争的前因后果,陈述不得已而反唐的苦衷,此文刻于巨碑之上,于公元766年立于都城之中,这就是《德化碑》。




南诏王:“十二年了,我喊天,天不应,唤地,地无声,谁能相信我此时的表白呢?我只好立碑,铭刻于此。我在这里,对天盟誓:愿归清化,誓为汉臣。”

 

众人皆振臂高呼:“愿归清化,誓为汉臣;山河约誓,永固此心。”

 

胜利者而取低姿态,战胜者而倾心归附,阁罗凤的作为证明他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非但勒石刻碑以诉衷情,围绕天宝战争,阁罗凤还采取了一系列消除后患的措施,他将唐军阵亡将士的遗骸建成一座“大唐天宝战士冢”,即习称的“万人冢”,岁时祝祭。另于苍山斜阳峰麓修建“唐李公之庙”,即习称的“将军庙”,祭祀唐军阵亡主帅李宓及部将。如此等等,足见阁逻凤用心之深。

 

这些作为,为以后南诏与唐王的修好,安定边疆,统一祖国,奠定了牢固的基础。



 

在立《南诏德化碑》后的十三年,南诏王阁罗凤退位。他没有将王位世袭给其子凤伽异,而是越过父子这一级,直接将王位由其孙异牟寻接任。传位后的第二年,公元780年,阁罗凤卒。异牟寻接掌王位后,按照唐朝的历法奉唐正朔,并把南诏国改名为:大理国。

 

阁罗凤之建南诏德化碑,与其说是表战功,勿宁说是把天宝之战的事实真相告诉后代,同时强烈地表现出他并不忘记历史上和华夏的血缘关系,他和他的臣民都是炎黄子孙,是祖国大家庭的成员。传说,阁罗凤在立下德化碑后,曾说:“我上世世奉中国,累封赏,后嗣仍归之,若唐使至,可指碑澡祓吾罪也。”后来的情况发展也确实如此,公元787年,经清平官郑回劝说,多次遣使入唐,表示:世为唐臣。立碑后28年,唐德宗贞元十年(公元794年),阁罗凤的孙子异牟寻遣使上拜,复归唐朝,亲自与唐使崔佐时会盟于苍山神祠,成就了史书上极有光彩的一页——“苍山会盟”:愿归清化,誓为汉臣;山河约誓,永固此心。至此,南诏正式回归唐朝怀抱,并与唐王朝共存一百六余年。



 

从此,南诏故地,苍山洱海间的大理人民,作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和广大的内陆中原更加世代友好,往来亲密。德化碑的这一段历史,启示后人:边疆和内陆各族人民之间,只要化干戈为玉帛,就能和睦团结,就能安定繁荣,就能共同创造更美好的生活。



 

德化碑这座高碑在苍洱烟雨中,矗立了一千多年,其间曾一度被埋没于地下。直到清乾隆五十三年(公元1788年),才被喜好金石之学的学者王昶所发现,但碑已剥蚀磨损很多。清嘉庆初年,李亨特“见碑沉埋野土,因加三跌,俾得侧卧,复瓦亭以避风雨,并撰刻碑亭记识其事”,才得以保存下来;到近人李根源将军发现,发掘出来,又得以直立。值得庆幸的是,道光年间《云南通志》曾全文录抄。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大理州人民政府拨专款为德化碑盖了亭子,将它很好地保护了起来。从此,德化碑才得以将它那蕴藏的历史和文化的价值,辉耀在世人面前。



 

苍山巍巍,洱海茫茫;山海万古,岁月更替。德化碑犹如睿智的历史老人,默默地置身在苍洱大地的朝晖夕烟里,感受着世事沧桑。它以其独特的方式证明:中华各族儿女始终向往着祖国的统一和民族的团结,我们伟大民族的凝聚力、亲和力,在全世界都是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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