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书是书法的最高艺术,但是由于字的写法极为简化而且书写连贯,所以在草书上没下功夫的人很难识别。草书是书法家之间交流的一种书体,朱复戡曾说:“草书是写给内行人看的。”随着人们对书法艺术的认识和收藏热的兴起,能够认识到草书作品艺术价值的人越来越多。朱复戡在草书字中所追求的人形化姿态主要是古战场将士的搏斗动作和武术中的动作及京剧中武打动作的姿态,总之是一个“武”字。在对草书字结字时,取古战场的壮烈气势,取武术动作的技击合理,取京剧武打动作的美,并把这三方面的运用集中在一个力的表现上,所以朱复戡草书的结构是气势和美及力的最完美结合,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在我们人类社会的活动中,超出战场的壮烈和武术动作的技击合理及京剧武打动作美的事物是没有的,是人类生命动作的精华。所以,选取人类动作的精华为草书字人形化的样本是取乎法上的。
书法艺术中各种字体字的艺术表现大体可分为静态和动态两种。但是从哲学的角度来看,这种静和动是相对的。如下图《重建秦始皇泰山刻石》的整体和每个字来看,是要求静的,但是从字结体内的笔画长短变化节奏和偏旁、部首之间的呼应来看又有动的一面。草书作品的字主要是表现字的动态艺术,但是最终还要求动态中的平衡,以给人稳定平静的感觉。由此可见,书法艺术中的字是一种绝对的动态艺术。如果要展开对书法中各书体、各字体字的动态讨论,在本著的篇幅之内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现以《朱复戡修补草诀歌》和《刘孟嘉真草千字文》两部书中的大草字为例,说明草书字武术动态表现的结体及书写技巧。对于没有学习过武术的人来说,草书字的武术动态表现是非常难以理解的;为使本章节的内容易懂,特选择一些武术的动作图像来加以对照说明。草书字中武术动作造型的结体,大致可分为拳术动作、器械动作、双人动作三类。
1.拳术动作
在朱复戡的草书中有很多是字的拳术动作人形化,这些字的拳术动作人形化可以分为立式、马步式、弓步式、虚步式、仆步式、歇步式、坐盘式动作。这些武术动作的姿势高低不同,所以在草书字的拳术动作人形化表现中也是如此,下面举草书的字例和相关的拳术动作图进行说明。
(1)立式动作
武术的立式动作很多,如一套拳的开始和演练中的亮相及结束时都是立式动作。在拳术表演中的站立的招式动作也很多,如“上步七星式”的动作,“金鸡独立式”的动作,“转身拍脚”时的转身动作等(图 6—59— 1—5)。
图 6—59—1的“干”字像人立正,像左伸臂抱拳作演练开始的动作。 “異”字像两腿前后的立姿,向右突出的笔画像向右出击的两拳,和图 6— 59—5的“上步七星式 ”动作非常相似。图 6—59—4的“带”字的连续圆圈笔画极像武术中 “转身拍脚 ”时的转身动作。
(2)马步式动作 武术中马步的姿势是指人的两腿大约屈膝 90度半蹲立的姿势,因极像骑马的姿势,所以称之为马步或 “马裆步 ”。马步使人重心降低,因此身体稳重,便于作各种攻击的动作。草书中类似马步的字有 “昃、爲、興、實”等字(图 6—60—1—5)。
(7)坐盘式动作
坐盘的动作是武术运动的步型之一。动作特点是右腿屈膝、臀部、大腿、小腿和足背外侧着地,足跟接近臀部。左腿屈拢,横跨右腿上方,大腿贴近胸部,左脚着地,左腿在上的动作称为左坐盘,右腿在上的动作称为右坐盘。坐盘动作和劈叉动作是武术中身体最低的攻防动作,多用于出奇不意地攻击敌人或躲避敌人的攻击。在草书中类似这类动作的字有“尊、發、者、盡”等字(图 6— 65—1—5)。
以上列举的动作是武术中高、中、低 3个部位的术式动作,这些部位的动作是伴随着拳、掌、勾手的上肢动作,也伴随着下肢的踢、揣、蹬的动作。在草书字的结构设计时,要根据一个字的笔画位置、长短特点来找出相应的拳术动作,并在理解该动作的特点、气势后进行设计创作,最好设计出前人没有出现过的动作字形来。
2.器械动作 草书的很多笔画像剑、刀、棍、钩、匕首、飞镖等器械的形态,字的结构也可以写成武术运动员挥舞器械的招式动作,这是朱复戡草书字形设计的一个原则。下面以草书中的剑、刀、棍、钩、匕首、飞镖等器械为序,举草书的字例和相关的器械动作图进行说明。
(1)剑的收式动作 剑的收式动作也称作 “抱剑归原 ”,一般来说都是由双手捧剑以后把剑斜抱于胸前的姿势,朱复戡在教笔者草书 “中”字的写法时就说:“草书‘中’字中间的竖笔画像人站立。左边的斜笔画是剑,是剑术结束时收势的动作。(图6—66—1—2)”他说图 6—72—1—2草书的 “成”字与刀术的 “右提撩刀势 ”着并作了一个剑术动作图的收势动作。图 6— 66—2的动作是太极剑中的收势动作,其正在把剑向右手过渡的过程中,剑有和 “中”字的左点相同的方向和位置。
(2)剑的斜下刺动作
在武术的剑术中,有很多斜下刺的动作,主要用于攻击对手的腹、腿部位。如“夜叉探海”的动作就是提膝下刺的动作(图 6—67—2)。图 6— 67—1的草书“右”字的姿态和气势是以“夜叉探海”的动作为样本创作的字形。
剑术中的“伸手绕剑”动作是将手伸出,绕拨敌方攻击过来的武器,如太极剑中的“小魁星”动作(图 6—68—2)。图 6—68—1草书中的“神”字与剑术的“小魁星”动作相似,左偏似人体站立向右伸臂,圆圈的笔画像绕剑的拨挡动作。
(6)提膝拨刀动作 在少林武术中有《单刀法选》,其中有 “右独立刀势 ”的动作,是提右膝并双手握刀下垂的动作。当敌方枪刺来时,右腿向前迈出一步,同时用刀向右撩,挡开敌人的枪后砍杀敌人(图 6—71—2)。在草书中类似 “右独立刀势 ”的动作的字有 “動”字,其字的字形和气势都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图 6—71—1)。
(7)撩刀动作在刀术中有将刀放于身体后侧,身体的另一侧门户放开。当敌人枪刺来时,刀从下向斜上撩,同时后脚前进一步,这种动作在《单刀法选》中称为 “右提撩刀势 ”(图 6—72—2)。以这类动作写成的草书字有 “成”字,该字右边的笔画像是放于身体后侧的长刀(图 6—72—1)。
(9)横棍于胸 武术中的棍术常有横棍于胸前,同时用交叉步后退诱敌的动作。这个动作在《少林棍法》中称之为 “吕布倒拖戟势 ”(图 6—74—2)。草书中像此动作的字有 “落 ”字(图 6—74—1)。该字上面的横画似棍,下面的笔画似腿在做交叉移动的后退动作。
(11)双手举棍 武术中的棍术常有将棍举于头上,这是防御敌人劈来的武器,然后下压或用棍根打击敌人。这个动作在《少林棍法》中称之为 “一提金势 ”(图 6—76—2)。草书中像此动作的字有 “简”字(图 6—76—1)。该字上面的横画似手举棍,下面的笔画似胸和腿在做准备向前突进的动作。
(12)钩、匕首、飞镖的动作 在草书的笔画书写中也多把武术中的钩、匕首、飞镖等武器的形状写入草书字中,这些字的形态动作要和这些武器的笔画相协调,如图 6—77—1的“最 ”字的宝盖 “钩”就如图 6—81—1—2草书的 “获”字与散手的 “肘打 ”动作图人横持护手钩于面前,一腿做提膝状的动作,字形非常威武。图 6—77—2的“.”字的最后一笔画像匕首,下面的横画像人臂,一手持盾,一手持匕首俯身前进的样子。图 6—77—3的“金”字的左右两点的笔画像飞来的三角刃飞镖,中间的 “全”部像是在躲闪的状态。
3.双人动作
(1)上搬下击
在武术的散打中,当对方用摆拳打击己方面部时,己方用同侧手上搬来拳,同时上步用另一拳直击敌胸口部位(图 6—78—2)。此类动作的草书字有“撰”字,右偏旁的上部和左偏旁相接处如同己方上搬对方来拳的动作。旁的横画左部犹如己方打出的直拳(图 6— 78—1)。
(2)退步击掌
在散手对打中,当对方用左手抓住己方的右手时,己方右图 6—84—1—2草书的“缺”字与散手的“搂膝”动作图腿后撤,同时用左手推击对手面部,同时挣脱右手至腰间。此动作在散打中称之为“倒撵猴”(图 6—79—2)。此类动作的草书字有“视”字,右边偏旁的上部和左偏旁相接处如同己方与对方交叉的双手。“见”旁表现出向后退步的姿势(图 6—79—1)。
(3)踢闪
在散手对打中,多有对方用脚踢己方的动作,己方可用身后仰或腿后撤躲避(图 6—80—2)。此类双人动作的草书字有“误”字,左边的“言”像向右上的踢腿,右偏旁的“吴”像上体向后躲闪的状态(图 6—80—1)。
在散手对打中,当对方用左掌或左拳攻击己方面部时,己方用左手采其来手上举,同时进右脚用肘攻击对方肋部(图 6—81—2)。此类双人动作的草书字有“获”字,左偏旁的“犬”像向右一方用手向右攻击的状态,右偏旁的“.”像左迈腿,同时做出肘攻击前的屈肘状态(图 6—81—1)。
在散手中,当对方用双掌或双拳攻击己方面部时,己方用左、右手采其来的两手上举,同时进右脚站稳后用膝盖顶击对方腹部(图 6—82—2)。此类双人动作的草书字有“執”字,其左偏旁的“幸”像用左、右手向右攻击的状态,右偏旁的“丸”像一腿立,一膝向上顶击的状态(图 6—82—1)。
在散手中,有用肩、身靠击挡对方的动作。当对方用左手攻击己方胸部时,己方用右手粘住对方来手,同时用肩靠击对方腋部(图 6—83—2)。此类双人动作的草书字有“轉”字,其左偏旁的“車”像用左手向右攻击的状态,右偏旁的“專”像屈臂粘其手臂的动作状态(图 6—83—1)。在草书的字中,类似两方身体粘触动作的字很多,要写出武术中不同身体粘触动作的形态和气势的字来,避免这类字在作品中出现雷同。
在散手对打中,有搂、搬对方踢来腿的动作,可以使对方失去重心跌倒。
如图 6—84—2的动作就是一手向外牵拉对方左手,一手搂对方踢来腿的膝部,使其倾倒。此动作在散手中叫“双分左搂膝”。此类双人动作的草书字有“缺”字,其左偏旁的“缶”上面的笔画像用左手向右攻击的状态,右偏旁“.”最下面的笔画则像左偏踢出的腿被搂住(图 6—84—1)。在审视草书的人形化时,草书中的偏或旁的一些笔画,可以看成是相互借用的笔画。
以上内容,摘自人民出版社新书《书法美论与技巧》。
刘孟嘉(本名:刘朴)1952年生,祖籍山东诸城,现为山东师范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将军书画院高级顾问、日本中京大学研究员。1975年拜艺术大师朱复戡先生为师学习金石、书画、诗词、古文等。1985年获山东省中青年即席篆刻创作最高奖。后考入山东师范大学攻读硕士学位研究生,在著名教育家孔祥铸教授指导下开始汉画像石的体育活动研究,1988年毕业并获硕士学位;后留校任讲师职务,在体育学院教授体育史、体操专业课程,同时任该校美术学院书法、篆刻教师。1993年留学日本中京大学,同时教授书画、篆刻艺术和太极拳健康法。2003年考入中京大学攻读博士学位课程研究生,在日本著名体育史学者木村吉次教授的指导下展开了对世界体育史的研究。2006年获博士学位后留中京大学大学院进行博士后研究,并完成论文发表及著作出版工作的研究任务。先后在中外核心学术期刊发表论文30余篇,在中国和日本出版金石、考古、书法、篆刻著作多部,并多获山东省政府的社科奖和省文化厅、教育厅等部门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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