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哀乐已经响起，从中巴车、轿车里络绎赶来的人们，立马止住谈笑风生和手舞足蹈，应和着殡仪馆萧杀悲哀的场景，默无声息朝告别大厅跺来。门口有人递上一朵小花，默然挂在每位红蓝绿黑的衣衫前，收纳忧伤。
大厅中央棺柩里躺着曾经最年轻的副处长。三十多岁，多么意气风发，多么青春潇洒，可还是被不治之症夺去鲜活生命。唉，可惜呀，叹息在人群中不断飘出。
领导致辞低沉，同事朋友眼角湿润，逝者妻子父母号哭悲伤。连身边整齐摆放的环圈也被沉痛的气氛感染，几张哀悼的挽条在悉悉抖动，轻轻作响。
追悼仪式后，众人依次鞠躬告别逝者，最后一次瞻仰曾经的熟悉的面容，默默为早逝的年轻生命祈祷。随着遗体被推进火化炉，花圈塞进焚烧炉，逝者生前物品、蜡烛、纸钱、纸人等陪葬品点火开焚。火焰在撕肝裂肺的哭声里，在昏黄忧郁的天空下吞噬了遗体、花圈、悼词、纸葬品，也吞噬了亲人的心。
半个多小时后，一盒骨灰推出窗口。帮忙的同事们擦掉无声掉落的泪水，唏嘘不已，悲从心来。有几个索性停下脚步，慨叹生命脆弱如云烟，存留不定。想想费尽心思的找人托关系赔笑脸，求学求职求岗位求晋升，工资职称住房爱情婚姻甚至婚外情等等面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苦追硬拼，寻情钻眼，到头来得到的付出的那么多。生活如此之困，生命如此之类。可到了人生的终点，想想一把荒火，一缕青烟，巴掌大小匣子里的归宿，对照着年轻领导短暂飘摇的人生，图什么？有何心血再去浪费呢？
四大皆空，生命可贵等等字眼此刻脱口而出，是由心而发。算了，回吧，几个人相互劝慰着坐上车，开出殡仪馆的小坡。
殡仪馆前的道路大修，恰逢行车高峰又堵了。几辆私家车左插右挤，使原本就不宽的便道愈加难行。
时间一分分过去，堵车依然如旧，看着前面盏盏刺眼尾灯，有人耐不住了，开始小声埋怨，不一会儿，大家的怨气似乎都被激了起来，纷纷咒骂无能的城建，无良的司机，差劲的工队。此起彼伏，某人甚至愤怒的摘下在殡仪馆忘了烧掉的小白花，撕成花瓣扔出车外，白花花的落在车前拥挤的车辆间隙。
有人提醒上午十点钟省局要来检查，须回去陪同。有人也慌忙拍着脑袋惊呼，12点前要到市上送职称申报表，否则，最后一次评审要泡汤。有人也开始思索今天上午可能到来宴请......
可堵在出殡仪馆不到五百米的路上，怎么办，只有想方设法冲出去。反正车是公车，些许刮擦不用自己付费。于是，在众人的催促下，司机脚下的油门变得深沉，手中的方向盘变得快捷起来，前挪后摆，迅猛的挤上人行道，然后畅快的奔跑起来。
终于松了口气，重新谈笑起来时，却忽视了从路边拌合场疾驰而出的水泥罐车。迎面而来的庞然大物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将车子和众人压在阴影下时，车缝里惊恐的眼神、悲惨的惊叫随着渗出的鲜血逐渐失去色彩，鲜红变成褐红、深红，泅成花的形状，泅向五百米扑散落的白色花瓣。
作者简介：郭忠凯，现供职于咸阳某事业单位，系中国诗歌学会、陕西作家协会，咸阳市作协副秘书长，近年来在《中国散文》《中国公路文化》《延河》《文苑》《陕北文学》《华商报》等发表作品二百余篇。已出版诗集《城市的夕阳》《倾听》，散文集《散在身边的碎片》等多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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