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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英文专栏||首部散文《种瓜得豆》连载之:演讲

著名作家方英文授权   专栏

文/方英文

同学们,你们这么多人因热爱文学而挤满了整个大厅,令我非常激动!我本是来凑人数的,根本没资格,所以就没准备讲话。可是主持人——就那位漂亮的小姐——刚才以耳语的形式邀请我一定要讲几句。我只好遵命,开始打腹稿。然而我刚想出一句有意思的话,就被前边的先生讲了出来。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今天的演讲顺序是以文学成就的大小来排列的。看来,为了以后在类似的场合尽量提前讲话,我得加倍努力,写出好作品。

为了参加今天的这个文学活动,我昨天进行了一点小小的美容。我染了发。我的两鬓在几年前就冒出数根云丝,我毫不在意,并不拔掉它们,因为此乃大自然之规律,只是在我的头上有点“早熟”罢了。但是最近,我每天都要为自己的白发浪费许多语言。我出门见人,或人来见我,无论因什么事,冲我而来的第一声感叹便是:呀,你头发怎么白了?!我说头发变白了又不是变红了,有什么奇怪的。我还说头发白了有三大好处:一是在公共车上不用让座,再是宴会上容易坐上席,三是有利于竞争高级职称。可是每天重复这样的话,虽无版权纠纷,也终归无聊生腻;加之别人一见我的白发就忧伤,就同情,就满脸的吊唁青春的表情,谁受得了呢?我自己不在乎我的白发,可我的白发给别人带来了不愉快,这说明我的白发不是个人问题,而是社会问题,污染环境问题。于是我拿起镜子认真端详,发现我满头黑发如深夜的森林,唯独鬓角两砣白格外刺眼,完全不是那种均匀分布的、常见的白法,极像是那些“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难怪谁见了谁不舒服。我觉得大丈夫活在世间,如果因各种制约而不能造福广大的人类,那就在有限而微小的范围内给人以尽可能的美感和愉快吧……

正是出自这个高尚的动机,我昨天,在经济很不宽裕的情况下,慷慨地花了5块钱,将我脑袋上的每一根头发染成同一种平等的颜色--黑色。

同学们,我对文学是这样理解的:文学所抒发的是人类对美的最精粹的追求,这是文学作品和文学家受人喜爱的唯一原因。如果一个可憎的人居然写出了可爱的作品,那简直无异于野猪生出熊猫,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只有美的、令人愉快的人,才能写出美的、令人愉快的作品。我这样说并不是鼓吹唯美,也无意倡导要对一切不假思索地颂扬与粉饰,不,我指的是对文学的恰如其分的态度。当我们迷恋文学,当我们沾染上写作的习惯,我们怎能不产生一种成为大作家而使我们的名字响彻四方的幻想呢?必须有这种幻想!正是类似的各种各样的人的幻想集合,才促使整个人类的日益文明和进步。但要冷静下来,大作家之所以是大作家,名人之所以是名人,就在于大作家和名人永远是少数,100个人中不可能有10个名人,除了名人聚会的特定场合。我,我们大家,我们是热爱文学的人,热爱文学是我们的一种活法,活着是主要活法的一个内容。如果我们终生也不可能影响千百万读者,那就影响千儿八百读者吧,甚至仅仅影响三五个知己朋友,只要他们一想起我们的存在就微笑,就美好而愉快,就高贵而健康地活着,吾死而无憾、活而有德矣!

谢谢大家!

方英文手札欣赏

吾乡陕南,群山驰翠万泉奔鸣。国中药材应有尽有,惠风三月遍开金银花也。初放色白,两日后萃黄,故名。一蒂双花,素雅恩爱,拥芬抱芳。酷夏沏之,清热解毒,爽目泄倦矣。余儿时常登坡爬岭采摘之,晾干卖与供销社,以资学费也。

丁酉六月十二

 《种瓜得豆》是方英文在大陆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于1997年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次年获北方15省优秀图书奖。时隔20年,旧版《种瓜得豆》已很难在书市寻获,盗版作品却一再被读者高价购回。许多读者常写信向作者讨书,但遗憾的是,方英文也仅存一本。此次出版,方英文授权策划者及责任编辑,适当去掉旧篇,并在原版的基础上添加了不同时期的18篇散文精品,包含着细腻的文化记忆、犀利敏锐的感受力以及作为知识分子的品格和境界。题材丰富、形式自由,幽默真挚,兼具知识性和可读性,正是迎合了读者多年的期盼。

       《种瓜得豆》出版二十年来,一直被读者提及却找不见书。正考虑是否重印,山西一位才俊,专程来西安拜访我,虔诚组稿了。名叫关国,新创一“铜豌豆”文化公司。搜罗天下好书推广,是其业务之一。这位关云长后裔,年轻沉静,博览嗜书,见识非常。将此书交他再版,窃以为有三美。一美,且作送他一份开业吉祥;二美,满足读者企望;三美,我也换点稿酬。本着应时随变的规律,授权策划者及责任编辑田潇鸿女史:适当去掉旧篇、增补新章。《孟子》《淮南子》,《鲁迅小说》《毛泽东选集》,书名依旧只因出版年份不同,内容便有了微妙差别,于是派生了“版本学”。如此举例似有自拔身高之嫌;其实目的也简单,说一个道理而已。

 方英文(2016年4月8日·采南台)

方英文,著名作家,中国作协会员,陕西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家书画院院士。陕西镇安人,1958年出生,1983西北大学毕业。平民思想、人道情怀。风格博雅温情,幽默俊逸;语言简朴奇崛,文脉摇曳多姿,拥有众多读者。亦擅书法,书风温润,隽永清丽。出版有《方英文小说精选》《方英文散文精选》《种瓜得豆》《燕雀云泥》《米霞》《风月年少》《短眠》等多部著作。其中,《方英文小说精选》1996年获首届陕西省青年文艺创作大奖,《方英文散文精选》(台湾版)入选“中国当代散文大家”。长篇小说《落红》2006年获首届柳青文学奖,并在台湾以原名《冬离骚》出版,2016年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再版,《后花园》入围第八届茅盾文学奖。擅长书法,笔法隽永清丽,曾获“中国新时代风雅名士”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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