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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志鹏:自由与活着的幸福

人的感情是多么的微妙,一件微小的事情突然间就让你感动万分,而那份感动就像从灵魂深处弹奏出的音符,漾起阵阵涟漪,让人陶醉在幸福的愉悦中。

前几天的一个下午,期末考试正在进行,下午考两节,我有一节轮休,趁这个空闲我去街上逛逛。 四点多钟,学生还在考试,单位还未下班,街道上显得清净安详。 阳光神采奕奕地照着大地,人满眼都是清清亮亮的样子,高高低低的楼房肃然而立,伸向空中的树枝浴着太阳的光辉闪闪发光,一处屋檐下,几位老人在玩花牌,阳光泻在他们满是皱纹的脸上,祥和坦然。 这时,一首熟悉的旋律袅袅飘来,“读你千遍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春天……”,蔡琴在动情地倾诉,我的眼眸有些湿润,我突然间感到这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亲切,就像我二十多年前第一次离开故乡后的回归,那种如见亲人的幸福感突然涌动,让人猝不及防而又莫名诧异。 多少年了,这条街道我走过千回万遍,可平时却不曾有这种感觉,曾经熟视无睹无动于衷,而此刻,当我逃离了束缚,身心俱闲时,那曾经的幸福在触碰了阳光触碰了旧迹后灵犀闪动,载我回归心灵的家园,重温旧梦。

这种感觉很奇妙,只那么轻轻一闪,灵魂就如触电般震颤了起来。

上个月,一位同乡在校园的工地上罹难,当时我们正在月考,我真切的听到了那一声轰响,之后就是救护车的呼叫!两死一伤,塔吊下的斑斑血渍殷殷诉说着当时的惨状。下午监考时,我的心情很沉重,看着眼前辛苦答题的青春少年,再看窗外那还剩半截的塔吊,无言的痛楚一阵阵袭来,只觉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那样一个强壮的人突然间就消失了,可能还来不及回头看一下正在不远处的某一个教室里考试的儿子。而在同时,也不知道那儿子可曾感知父亲临终前的牵念!那些不畏千难万险出生入死的人们,是否也是为了正在考场上激扬文字的儿女?

这一个月,我的姑父离开了人世。那个曾经英俊潇洒的军官,如今竟然就是我眼前那一副枯萎如槁木的骨架!我永远难忘他临终前的形象——大张着口,急促地喘着,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凹陷的眼眶就像即将塌陷的深井,而眼角竟还残留着几滴泪珠,一闪一闪,似有无限的不舍与牵挂!

姑父是周一安葬的,周二的早上我的岳母又突然离世!那样一个坚强的人,四十多岁时就差点病逝的人,生命竟然又延续了四十多年,顽强地活到 87岁。 而就在前一天,她还拄着拐杖在街上采购年货,谁想一觉醒来就是来世了。那一天是腊八节,先天晚上她准备的腊八粥还没来得及喝。她去世的那天早上,老天降下了今冬第一场雪,一个平凡人的死也感动了天地,漫天风雪为她送行,下葬那天雪下的很大,白色的孝服白色的花圈白茫茫的原野,一抔黄土为她的一生总结,满天飞雪为她致辞。这个苦命的人,终于摆脱了苦难!

清楚地记得,在去岳母家吊丧的路上,一场遭遇至今还让我不寒而栗。 她家在距县城四十多公里的乡下,途中要翻两架大沟。 冰雪之路难行,我租的车在艰难地翻过了沟后却出事了,在塬上的一段下坡路上,由于超车又遇来车紧急刹车时打滑,车子被抛出路面撞在树上。 车子撞坏了,万幸的是人无大碍! 惊魂未定的我看到满地狼藉不禁骇然打颤,我只觉得我的老岳母一直在护佑着我,这样一个人,生生死死都有操不完的的心,爱一个人,竟能超越生死!

之后,当我再次走在茫茫的雪塬上,看到那一派冰清玉洁的雪景,那漫山遍野冰雕玉琢般的雪淞,我突然间万分感动,真想大哭一场。 这是一种无比幸福的感觉,在刚刚逃离鬼门关之后!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美好,我竟有刚刚感知世界的惊奇。 北国雪原,苍茫壮阔,起伏逶迤的槐林肆意地绽放着满山满沟的玉树冰花,这种景致,我是第一次看到,在我大难不死的时候。 那种感觉,锥心刺骨,一种痛彻心扉的幸福!

我在旷野上飞奔,在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雪塬上,一个卑微的生命获得了重生,这真是一个奇迹,我感受到了这个奇迹,我感受到了活着的幸福!

逃离死亡的魔爪,获得活着的自由,这是无比幸福的事。裴多菲的《自由颂》在此刻才被我真正感悟。人所以不幸,似乎都是由不自由引起的,而幸福从来都是为自由而存在。我逃离了校园的围墙,感受到了自由的幸福,我又逃离了死亡的魔爪,感受到了自由生命的幸福。卢梭说过,“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因在枷锁之中,人生便很少有幸福的感觉。于是那突然间幸遇的自由便是如此的难得,在遭遇了不自由的折磨之后,在长期的压抑之后,甚或死而复生之后,才醒悟到曾经的拥有是那么的美好,那些所谓的不自由不过是心魔作怪,如果心海阔大,又何愁云帆不张!好多时候,是我们自己放大了痛苦,而把幸福错过!

有一次我生病,痛苦无比,有将死的感觉。于是就回想自己走过的路,似乎都是在痛苦中奋争,似乎总是在为飘渺的明天而生活,但到头来明天永远在不可及的远方。于是就想到马云的一句话,“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很美好,但大多数人却死在了明天晚上”。一位富豪在医院里撒钱,边撒边哭,“为了这些纸片,我葬送了一生幸福”!我也问自己:“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迷失?”

在病床上,一颗心偷偷从小小的窗口溜出,它渴望海阔天空,渴望鹰击鱼翔。出院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充满心头,似乎有种重生的感觉。于是竟觉得生病真是一件好事,人的生命中,生几次病很有必要,那是上天对人的提醒,提醒你珍视生命,把握拥有。也可以说生病就是一次洗礼,是一回涅槃。有人说人生如果可以重来,大多数人都会成为伟人。可惜这只是假设,所以大多数人误了春花,也误了秋月,于是只能在寒冬里忧怨!

最伤人的痛苦是错过,最感人的幸福是灵犀相通。也许有一朵花在开放,你却只盯着墙角的枯树在悲叹;也许有一瞥回眸在召唤,你却只对着远去的背影在哀怨。“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其实,身边就有风景,其实,你也是一道风景!人啊,别总是当失去的时候才珍惜,别总是在逃离中寻找幸福,自由是心态,幸福是感觉,打开束缚的钥匙就在你的手中。心灵获得了自由,幸福就会为你敞开大门。

窗外传来鸟雀婉转的鸣唱,微风中,缕缕花香沁人心脾,我躺在沙发中,微闭双眼,享受着阳光温柔的抚慰。 这个周末温暖祥和,我感觉到了自由生命的幸福,瞭望楼外的小城,静静地卧在槐山脚下,阳光为它披上灿烂的金装,雍容华贵,生机无限。 生命是如此的美好,让人爱恋不已,让人幸福不已。 这种感觉,在我五十多岁的时候姗姗而来,酸楚,感动! 感谢逝者的冥冥启示,感谢生命的启发,自由与活着,是上天的恩赐; 天堂与地狱,只在一念之间! 还能感知幸福的存在,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我是幸福的,我是幸运的! 回味五十多年的历程,酸甜苦辣中,一种幸福的味道涌上心头,涌上心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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