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胃汤合连梅汤、舒胃散治疗胃痛：慢性萎缩性胃炎、十二指肠炎

林某，男，68岁，上海市人，退休干部，2005年10月9日初诊。患者有30余年胃肠疾病的历史，长期胃痛，腹痛，腹泻，消化不良，时好时坏，未做系统治疗。2年前做胃镜并活检，诊断为慢性萎缩性胃窦胃炎，十二指肠炎，部分糜烂。察之形体黑瘦，精神尚可，胃脘部烧灼胀痛，呃逆则舒，能食，但食后腹胀不消，腹痛腹泻，小便黄，口渴，不能多饮，舌红干瘦，有薄黄苔，脉弦数。

处以养胃汤合连梅汤加减：石斛30g，北沙参15g，麦冬10g，生地黄10g，扁豆10g，杏仁10g，蒲公英15g，乌梅15g，黄连5g，白芍15g，生甘草10g，厚朴花10g，佛手10g，鸡内金10g，川楝子10g，延胡索10g。30剂。

2005年11月25日二诊：服上方后，胃痛、胃胀、腹泻均已好转，偶尔有消化不良现象，患者要求服散剂。

拟用朱良春舒胃散加减：绿萼梅花30g，北沙参15g，耳环石斛25g，莪术50g，地榆30g，刺五加30g，黄芪30g，穿山甲10g，刺猬皮1Og，蒲公英30g，乌梅25g，黄连10g，鸡内金15g，徐长卿15g，蒲黄10g，五灵脂10g，娑罗子15g，九香虫30g。1剂，研末，每服3g，每日3次，饭前服。

上方服1年后，所有症状均己消失，胃镜检查为浅表性胃炎，已排除萎缩性胃炎。

用方思路

凡慢性胃炎一般治疗周期长，而且停药容易复发，尤其是慢性萎缩性胃炎，属于癌前期病变，病机复杂，目前西医没有特效的治疗药物，中药疗效甚佳，但辨证要准确，一旦有效，则须长期坚持服药，经过1年左右的疗程，有可能治愈。本案患者形体黑瘦，胃中灼热疼痛，脉舌均呈现一派阴虚火郁、气机阻滞的病机，故一诊处方用连梅汤、益胃汤、芍药甘草汤、金铃子散合方加减，以上诸方理气消食清解之力尚嫌不够，故加厚朴花、佛手理气，扁豆、鸡内金消食，蒲公英清热解毒。患者虽有腹痛、腹泻，为气机失调所致，不必忌讳生地黄等养阴药。

养胃汤出自《临证指南医案·吐血》第三十一，共6味药，以沙参、麦冬养肺胃之阴，杏仁降肺胃之气，扁豆、甘草、糯米健脾养胃，治疗吐血后，肺气不降，阴虚胃弱。连梅汤出自《温病条辨·下焦篇》，共5味药，吴鞠通称之为“酸甘化阴，酸苦泻热法”，以乌梅配沙参、麦冬、阿胶养胃阴，以乌梅配黄连清胃火。以上两方相合，去糯米、阿胶的滋腻碍胃，共奏健脾养胃、泻热滋阴的作用。因为胃部疼痛，故加芍药甘草汤缓急止痛、金铃子散理气活血止痛。金铃子散出自《太平圣惠方》，共两味药，以川楝子疏肝理气、延胡索行气活血止痛。

二诊在一诊基础上，针对慢性萎缩性胃炎的病理改变，加强活血化瘀、软坚散结的环节。用舒胃散加减。

舒胃散是国医大师朱良春创制的一首治疗萎缩性胃炎的方剂，由黄芪、潞党参、山药、枸杞子、莪术、鸡内金、穿山甲、刺猬皮、蒲黄、五灵脂、蒲公英、徐长卿、木蝴蝶、凤凰衣、甘草15味药组成。其中的黄芪、莪术、穿山甲、刺猬皮4味药非常关键。朱老认为：“黄芪配莪术，能益气化瘀。凡病理切片报告，见肠上皮化生或不典型增生者，均应加刺猬皮、炮穿山甲，以软坚散结，消息肉，化瘀滞。”我根据本案患者的具体情况，取方中的黄芪、莪术、刺猬皮、穿山甲、蒲黄、五灵脂、徐长卿7味药，加乌梅软坚散结，黄连、地榆清热凉血，刺五加、沙参、石斛益气养阴，梅花、娑罗子、九香虫疏肝理气，同样研末为散。服用一年，使得病情逆转。

本案有本人的几处用药心得。其一，清解胃热首重蒲公英。蒲公英甘平无毒，清热解毒之力甚强，但又不像黄连、黄芩之类寒凉药容易化燥伤阴，苦寒败胃。古人非常推崇此药，《本草新编》云：“蒲公英至贱而有大功，惜世人不知用之。蒲公英泻胃火之药，但其气甚平，既能泻火，又不损土，可以长服久服而无碍”“蒲公英虽非各经之药，而各经之火，见蒲公英而尽服”。缪希雍认为其为“甘平之剂，能补肝肾”，凉血，乌须发。总之此药为清、补两兼的平和之品。我在治疗慢性盆腔炎、慢性胃炎等多种慢性炎症性疾病时，长期使用而没有副作用。其二，养胃滋阴重用石斛。无论是慢性浅表性胃炎，还是慢性萎缩性胃炎，属于热证的，大多有胃中阴液受伤的病机，而石斛是滋养胃阴的上品，无麦冬、生地黄易滋腻留邪的弊病。入煎剂宜用金钗石斛，量宜大，煎宜久，入丸散宣用耳环石斛，药效更为集中。其三，止痛用娑罗子配九香虫。这一对药轻灵走窜，纯入气分，止痛效果迅速而强劲，但很少为人知晓。我在临床，发现与另一沉凝迟缓、纯入血分的对药蒲黄、五灵脂合用，有相得益彰之妙，但宜用丸散。

（摘自《铁杆中医彭坚汤方实战录》彭坚著，北京科技出版社2016年9月出版，第22-2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