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人

Dec.

28.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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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扰了一夜，早上很自然地捡了最厚的毛衣来穿，脚上的绒棉鞋也是新买的，这样的打扮，是夜晚拽被子的时候就想好了的。

前夜的雪果真站稳了脚，白茫茫地堆在小区门口像谷仓般赫赫有功。而我们刚出小区门，就看见风里雪中，一对母子从小区外缓缓走进来，迎风而行，与洪流般涌出大门的行人形成强烈的逆流。于是我心生疑问，为什么他们要往回走呢？

年轻的妈妈穿着颜色艳丽的外套，小孩子背着小书包，两个人在一起是一幅很明艳的画面，画的主题是——送孩子上幼儿园。可是他们的方向却是回家，如果说是因为忘带了东西，那么至少应该有点匆忙的神情，可他们却走得稳稳的，有条不紊的脚步和笃定的眼神甚至比任何一个顺流而行的人都自若。

擦肩而过，我无法跟踪他们的行迹，于是只好将这个疑问揣在心里。路上，我回想起初中时每天偶遇的一个女孩子。

那时候，家离学校很近，我每天走路上学。春夏时节，路上的杨树荫将脚下的影子一抹而消，我背着书包走在斑驳的光影里心无挂碍的时候多，被杨树毛侵扰的时候少。等到了秋冬时，枯叶和落雪往往是最大的阻碍，不过我记不起那时的蹒跚，却只记得清晨的薄雾和纯净的阳光。

那段日子，我经常遇见一个同样背着书包的女孩子，梳着和我相似的辫子，却没穿校服，两只手插在兜里，目不斜视地和我面对面走过。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因为我背后的方向都是住宅区，而她一副上学的样子，为什么要和我走相反的路呢？

我们的缘分不一定每天都有，隔三差五就会擦肩几次，每次我都很想偷偷跟过去一探究竟，可是每次都碍于自己的生活轨迹，从没有实现过探查的愿望。那时候，我将她视为上学路上小小的风景，带着一股神秘的色彩，我常常会因为她的出现而浮想联翩。我想，她也许是一个特工，也许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我，也许是一位经历坎坷的逆行者，不过最正常的可能是，她是一位学生，要去特别的地方上课。

虽然，时至今日我无法得知她每天的目的地在哪儿，要去干些什么，可是每当我想起这些生命里所遇的逆行者时，就会突然怀疑自己的节奏和生活。或许，我们早已习惯了顺流而下的生活，习惯了早高峰的地铁里，人们一拥而上的感觉，车子到站，门一打开，所有人都顺着人潮走向出口，期间，竟没有一个人穿过拥挤的人群，逆流而行，打破规则。偶尔我们遇到这样的人，会将他们视为另类、奇葩、怪物，甚至不去考虑他们的想法和感受。

当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走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不存在对错了，有的只是大众的想法和多数人的利益。我们荡漾在这群涟漪之中，很难有一股力量支撑我们突然掉头，回到出发点重新做决定，即便是知道错了，也会一往无前地错下去。我想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觉得，毕竟那么多人在陪你，就算失败了也不孤独吧。

我们是害怕孤独的，至于有多怕呢？问问那些习惯逆行的人或许就知道了。可是，明明他们是那么昂首阔步，趾高气扬，让我想起那年去北京游玩，一个人在早高峰时挤地铁的情形了。那时候，我站在众生的匆忙中，感受着自由和无拘，逆行人流走向景区，从没有觉得孤独，也从不怕人们排挤。或许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这么一个时刻，逆风而行，毫不畏惧。

突然，我开始理解那些逆行在生活里的行色匆匆了，他们就是那个时期的我，有着并不从众的勇气，相信自己还有更多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