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b.
16.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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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飞雪像是预料之中的事，一如他们来时白雪覆路，如今送别的脚步踏在轻薄的雪地上，和他们挥手阔别的风声一起钻进了我的心底。待他们走进车站，我倒退着回到原地，看着眼前一连串脚印，百感交集却哭不出来。回去的路上，一个红绿灯前，我看着窗外慢慢落地的雪花和路旁干枯的树林，刹那间觉得心里空空的，之前忍着不肯流下的泪本该喷涌终究却还是蒸发掉了，我目光空洞地望向毫无颜色的天空，将思念放逐。
想到我们以同样冷静，同样空洞的心情应对着周遭的变化，以成年人特有的稳重善待着身旁流动的风景。每一次情绪动荡的时候，总是忍着让自己接受，从愤怒、悲伤、痛苦、绝望的谷底奋力爬出，甚至不允许内心有抽泣，这样的坚强或许就是世间常态吧。
自毕业后，家人的分分合合让本来平静的生活充满了波涛起伏的期许和等待，如今随着角色的转变担忧又添了一分。曾几何时我在想，思念或许是一生中不曾谋面的花，旷野之下很难有遮蔽的伞，所以只有在顾影时才能看到孤独的本身。一场雨，一阵风，一片阴云，都会让这朵花受到颤动，这便是一念。一念动，则万物倾，我们每思念对方一次，爱就沉重了一分。直到某一天，聚散成了渺茫的事，这朵花便彻底扎根于沙尘，坚韧不可摧了。
对待分别，积年累月的转身和挥手让我有时候已经习惯了将眼泪流在相聚的时候。我会在他们还没来时就想到分离，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悲伤结束，于是我们每次重逢，总有一种担忧和无奈蔓延在我们聚合的日子里，我像一个等待破碎的玻璃盏，尽可能收起自己的阴郁，享受着短暂的完整与宁静。直到破碎降临，没有意料外的唐突和惊诧，我在一场场告别仪式中享受尘埃落定的结局，没有过多的忧伤，反而气定神闲。
最后的结果是，相聚时没有想象中欢乐，因为担忧过后的分手而破坏了团圆的美感，等真的分离降临，才会彻底解脱，犹如巨石落地，心里留下一个踏实的深坑。
这一点，我想我儿子的态度正好与我相反。他在没有预期的情况下迎来了新的陪伴，又在毫无告知的时候感受着分离。午睡醒来，他眨巴着小眼睛四处寻找熟悉的身影，可安静的环境似乎让他瞬间清醒，嚎啕大哭起来。
昨晚，依旧在他的哭声中，我极力想到找一个办法让他接受这段分离，可想来想去，觉得这就是他面对这个世界的方式，对待相聚没有漫长的期待，面对分离也没有惴惴不安的愁绪，突然间相见，骤然中阔别，没有喘息和铺垫，他眼中的世界，充满了唐突和惊诧，就像今早我走出了他眼中的门，他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再见。
想来，我们在生命的初期与这世界相处的方式不过如此，没有过多的解释和咀嚼，生活像是被变故吞噬的一场梦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迎来一次波涛翻涌，而海上没有归港的船。
记忆里，六岁的我无法接受妈妈出差一周的计划，对我来说那便是一场成年人无法理解的浩劫。因此可想对于更加幼小的他来说，身旁陪伴的人频繁变换又会是一场怎样的世界倾塌，我能感受到他幼小的身体里，对待每一次分别都会有一片星云黯淡下去，直到他明白了聚散无常的道理，或许就会像我们一样，时刻对生活保持着警惕，无法彻底享受一段相拥与团聚，永远带着不舍的心情看待事物，看待自己了。
我想，这场生命是一段迎来送往的旅程，我们先是学着聚散不哭，然后学着接受欢迎与送别交织的过程，直到最后站在出站口，等待别人送别自己。我们心里清楚，这一趟列车迟早会因为我们的离开而“与我无关”，可是期间穿插的拥抱却让我们的思念与世长存，正如我们一生中所有思念过的人，终有一天会成为我们停靠的终点，而那些闪着光的思念，则会留给还在车上的人。我想，那或许会成为我们来过的最好佐证，亦或是千百年后我们唯一尚存的羽翼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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