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r.
08.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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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友聊天，不自觉地又谈起了孩子的话题，几番对答之后，我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压倒性输出几乎已经让对方陷入敷衍了，于是悬崖勒马，赶紧从奶粉罐和纸尿裤堆积如山的牵绊里爬了出来。冷静了几分钟后，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声响，我问她：“你在干嘛？”那头像是接上了时光机，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动，如上学时传递的纸条兜兜转转又被传了回来，她说：“没干什么啊，突然想起下午还约了人看展的，我记便利贴上了。”
一截鹅黄色的小纸条，粘在冰箱门上，上面用铅笔写着“画展”两个字，就这样也在我心里牢牢粘住了一根跳动的血脉。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说真的，你不适合要孩子，至少三十五岁之前都不要接触婚姻这件事。”然后她笑了，一连串拖鞋和地板频频亲吻的声音过后，她说：“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只是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受了些劫难，咱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各自的轨道里生活着，然后再过几年回头看，你比我多了一个大儿子。”我们都笑了，她笑得理所当然，我却笑得敷衍。
挂掉电话后，我又拉起了儿子的手，软软糯糯，萦绕着乳臭，过了很久，我才给她又发了一条消息：“不可能一如既往的自由，有了孩子，衣食住行都是牵挂。”她没再回信息了，我想是因为看展不方便吧，这份郑重其事的倾诉，隔了一道围城的阻碍，最终还是无法平铺直叙地送至她耳中。
傍晚的时候，我胃痛下楼买药，走在夜色微醺的街道上，月光低垂，春风绵软。突然间，我又回到了那个单身公寓门口，觉得生活充满了朝气，又有了冒险的冲动。仰头望去，楼群像一个个高挑的巨人，让人不禁心生敬畏，敬畏那每一扇灯光后的家家户户，都有为了家人安稳而不惜牺牲自我的人。
这世界上有太多称职的人了，他们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在家庭中遇难克难，不缺席任何一场会议，不错过任何一次团聚，他们好伟大，伟大得让人唏嘘，曾经我不愿成为这样的人，如今的我却愿意为安稳付出一切。可是这些，在画展上都不会被人提及，不会成为某幅美好的作品，那些以爱情、战争、自由、浪漫为题材的创作，像一根根利箭将文艺刺穿，那条通往美的长廊里，箭羽交叠得水泄不通，人们穿梭其中，满是对遗憾的褒义修饰。
月牙弯弯，像右手拇指上的一道疤痕，不记得来历和痛楚，只听别人说那是一场不留心的战役。既然是战争，那么就会有人输，可在没人愿意承受失败的世上，人人都希望尽可能多的收获成功的喜悦。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一代女性来说，上学时和男生做同桌，学习不比他们差，被父母精心保护着，兴趣班上的不少，世面也见得够多，可走向社会还是要面对家庭与事业的矛盾，面对自我与孩子的牵扯，年近三十，人生投奔的出口仍是自由。
这让我作为男孩子的母亲，时常感到既失落，又庆幸，失落于从前看淡了男女的差异，如今才明白女孩子的隐痛，庆幸又因为自己的孩子不必走我的旧路，他会傻傻的自信着，走一条我其实并不怎么在乎的人生路。或许就像我丈夫说的那样吧，“男孩子你再为他倾注爱与呵护，长大了也只是把你的爱赠予他的妻子而已。他的家庭，你参与到的永远只是他性格的养成。”其实这番话挺治愈我的，尤其让我明白了自己和家庭在他眼中的地位，也释然了对孩子的付出。有些事或许就是这样吧，一旦接受的平平淡淡的结局，过程也不知不觉地从从容容了。
我想，即便是我永远也停止不了对孩子的牵挂与惦念，或永远失去对自我成长的看重，也不会失望于世界对女性的安排。因为世间是存在一个大平衡的，我们在这里失去的，会在另外的地方找回来。总之，岁月不会平白无故偷走你的付出，它会悠悠荡荡带你去到未来，那里会有温暖的夕阳和竹编的摇椅，会有爱你的人陪你，等待你们共同爱着的人于远方发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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