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
28.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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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里没有车，我们出门经常打出租，要走到小区门口的路上“拦车”，有时候路上的出租车太少了，只能边走边看，直到走上主路才会看见那些亮着“空车”牌子的出租朝我们驶来。
起步价六块钱，从公园回家要花十四元，有时候还会遇到私下调表的无良司机，因为几块钱而争吵的事情时有发生。印象里，家乡的出租车就像森林里的小蘑菇一样，你心知肚明它们旺盛地生长在丛林中，寻找时却需要很耐心地拨开厚厚的落叶，要么一朵也找不到，要么就大片大片地出现在你眼前，让你兴奋之余甚至不知该先采哪朵好。
这也许就是出租车颜色靓丽的原因吧，小时候对它的印象总是红黄相间，像极了西红柿炒鸡蛋，后来蓝绿色的大众一拥而上，将红黄的夏利埋没在了记忆的沙丘里。
之后买了车，出租车就从小蘑菇变成了林间的飞鸟，似有似无，时鸣时隐。不过，对其的记忆却依然深刻如初，像一本画册里五彩斑斓的着色，其中最难以忽略的一幅，落在除夕那场盛大的烟火之后。
那年我们在奶奶家过除夕，凌晨的钟声过后，我们一家三口便出现在了深夜的路口。北方的冬天有一种神奇的魅力，是室内外的温差导致的天壤之感，尤其是从燥热的屋里走向室外时，汗水结冰的错觉让鼻腔里瞬间充满了“冷”的味道。那晚，我们在冰天雪地中等了很久，路上出租车不少，可拦车的行人更多。生活在缺乏夜生活的北方小城的人们，似乎还从未享受过深夜的热情，此刻都汇聚为漫天的烟火，轰鸣地炸裂了寒冷的夜空，星星点点落在等车的路人身上。
我和妈妈一开始站在路边，看爸爸走到战场上和来往的勇士们厮杀着，可后来很久未果，爸爸便让我们回到楼里等着，但外面太冷了，我们也不忍心让他独战群雄。可他说：“快去吧，一个人好打车，你们影响我发挥！”急促的口吻犹如雪地里的一声闷雷。
后来，我们站在狭窄的走廊里，战败的消息随了无音讯的手机和黑暗静谧的路口传达到我们心里。那一晚，我不知道等了多久，不过在那份漫长的等待中，手足无措的感受却始终未能抵达我记忆的入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份踏实的信任与温暖的陪伴。
在那之后，深夜的出租车总会让我感到温情脉脉，尤其是等到远处车灯亮起的时候，明黄色的光芒总能让我想起，多年以前的除夕夜，爸爸凯旋归来的飒飒英姿。
上大学的第一年，大连的出租车便以隐于世间的形象让我时常感慨世道艰难。也正因如此，异乡人的感受经常被提及，我们走在灯火辉煌的街路上，尽管被繁华包裹着，却依然内心空荡。
随着突然兴起的滴滴打车热潮，让整个出租车行业都打了寒颤，“拦车”的体验也在那一刻如同被封存了一般，成为了一个时代特殊的回忆与留念。
如今，最近一次感受“等车”是从景区出来的时候，宽阔的马路静静地躺在郊区里，干净得连路标都无影无踪，滴滴打车的订单也迟迟不被接收，我一个人站在路边，雾霭沉沉的天空仿若巨大的锅盖，罩得人孤零零喘不过气。那一刻，我突然就感悟了“出租”两个字的曲折——不是自己的东西，短暂需要时为其付费享用，似乎脱离了沉重的负担，却要为其花费等待的时间。有时候方便，有时候抱怨，顺畅时觉得此物绝佳，不便时觉得怒火中烧。可尽管我们因等车而消磨了漫长的光阴，但行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偶尔飞驰而过的出租车却像这座城市的使者，流淌着生龙活虎的朝气。
不得不说，了解一座城市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和当地的出租车司机打交道，谈天论地，寻路问道，穿梭在时代与地貌的缝隙间，他们有种落地生根的自在感，时而抢道占位，时而躲避监控，对城市交通的熟悉让他们的速度成为了城市生活的亮点。我也时常感叹生活在不同城市的他们，竟有着如出一辙的脾气秉性，仿若方向盘在他们手中，是指引生命之路的导航。
热烈、躁动、随性、洒脱，在各个繁华的路口频频跳动着城市的脉搏，除了承载着来往的旅客，它们也承载了我奔波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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