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r.
05.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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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嫩柳、淡云、疾风……当脚步越来越缓慢，眼下的生活便失去了着力点，随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我好像走回了小学的操场。
不想说那是小时候的事，因为我总觉得自己还不算长大，可眼见那些高大的杨柏如今却越来越低矮，便明白了自己的成长远远追过了年轮的叠盖。
我是一个善于浮想的人，总会在宁静中想象嘈嘈切切的一切。比如小时候在开水间打水时，狭窄的墙壁将我和广袤的一切隔绝开来，我会想到如果地震来袭，我能否在这个幽暗的角落里偷生？这里水量充足，应该足够我等待救援队到来，可眼看杯中的沸水渐满，又担忧滚烫的开水将地震中的自己烫伤，如果在废墟中奄奄一息，还带着烫伤的疼痛一定更难熬吧。直到接满了水，一路上似乎还隐约感到灾难的压抑。
正因这份胡思乱想的习惯，生活里穿越的结界也随之越来越多。比如这阵春风就是一种结界，会在唐突到访的那一刻，带我穿越回小学临毕业的那年。那是一节体育课，大家被各种各样的游戏推搡着跑满操场，只有我和我最好的朋友绕着跑道一圈圈散步，好像被群体抛弃的两个孩子。而我们作为整个班级唯一知道什么是月经的女孩，肩负着沉重的思想，满怀分离的愁绪，在那一堂课里彼此互述有关人生和命运的话题。
那时候，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没有二十五岁，可是愁苦都延伸到死亡的话题了。回想起来依然觉得有趣，那时我便执着于“逃离”，在那段假象的时光里，我们并非两个即将毕业的小学生，而是一对即将逃离监狱的囚徒。我们密谋着这个世界最宏伟的计划——在周五放学后不回家，绕道去看男生打架。这真是一个黑暗的阴谋，至今仍在某个周末的黄昏中偷袭我的心跳。
我那时唯一的挚友，和我牵着手站在周末的黄昏里，满心不安地要去围观一场战斗。她说那群人里有个男生喜欢她，于是我们一致认为这场争斗是因她而起的。红颜祸水啊！那天傍晚即便是我们已经各自回到了家，坐在饭桌前默默不语，可脑海里依旧上演着硝烟四起的杀戮。
在那个真正衣食无忧、单纯无知的年纪里，我们却一身家仇国恨，一副被世界亏待的疲惫。相比之下仿佛此刻的自己才真正属于童年，毫无畏惧地回避一切坎坷，想尽办法让自己单纯。
即便是已经彻底告别了那段离谱的日子，可每当一阵微风吹过，某种熟悉的自然的味道还是会带我瞬间回到从前的心境。那是一刹那的穿越，好像系统频闪一样马上又会回归正常，但被过往穿过的身体仍会不自然地倒吸一口凉气。回味起来，似乎刚才有那么一秒我走在放学的路上，那一刻的心情，内心的期待与执拗都无比清晰，然后时间又一下回到了十多年后，我遗忘了某些尴尬的过去，心甘情愿地走在漫长的平坦之中。
在没有得知那位红颜知己的现状时，我觉得过往的青春就像高高的星星，只有远远观望的情份，再无更改半点儿的机会。可直到我曲折地联系到她，时隔多年的问候却离奇地摧毁了观星的塔台。只要我一想到她此刻的生活，童年的回忆便黯淡得只剩下一抹痕迹，而我再回想起那时的忧愁时，身旁人的样貌便总以成年后的女人形象打破画面的宁静。
似乎童年的挚友和儿时的衣物一样，将永远带着曾经的味道缱绻在衣柜深处。而我们也并非是不愿再穿，只是再也穿不下了。她们像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也许印迹不深，但某个足迹踏过还是会掀起过往的涟漪。
我想，也许我们的长大只是一种幻视，过往的我们其实从未消失，只是永远停留在那个旧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重复着往常的日子。直到某天我们重返旧地，才会在彼此重合的瞬间解禁这份执念，彼此互道珍重，互换生活的细节后，彻底走向告别。就像得知了老友的近况，便无法复盘记忆犹新的画面。那份只属于过去的记忆，干净纯粹，与此刻保持着缄默的距离，一旦打破，便再无交映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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