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
12.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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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高峰时遇见一场车祸，一个外卖小哥倒在地上，鞋子在马路中央孤零零地躺着，满地鲜血。我不敢看，捂着眼睛从悲剧经过，心中荡漾着无可奈何。他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他身后的人事又将如何收场？
不久前，同事拿着一份档案来我这里盖章，我问她档案里的这人是退休了吗？她却回答说：“死了”。我看着那本档案里的黑白照片，顿时觉得凄凉。那本薄薄的册子，此刻就是他的一生。他几岁上学，几岁入党，多大参加工作，有过什么功过都在里面记录着。高三时我们也曾填过这种记录，老师告诉我们落笔要慎重，因为这是伴随我们一生的东西。那时候不懂什么是一生，只觉得这一页纸的分量很重。如今看来是说重也重，说轻也轻。同事最后拿着那本档案走了，临走前我给了她一个文件袋，也许那个文件袋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承载一个人悠悠荡荡的一生。
丈夫的姥爷今年去世了，九十多岁的高龄，邻里都说是寿终正寝。家里办了全村最风光的葬礼，人们都说他得以善终了。然而他临走前也被病痛折磨着，我记得他憔悴的脸庞，觉得善终更像是活着的人讲出来的一种自我宽慰。
《命运》里说：“好的死亡就像熟透了自然从树上落下的果子，死的时候，世间和自己都没有伤口。”可怎样才算是熟透了呢？是看清了世界的真相，还是读懂了自我？是一生没有后悔的事，还是所有的愿望都尽兴完成？我想这都不是最好的答案，因为我们沉浸在生的气息中，无法感受到死亡带来的压迫与终结。
今早走进公司的时候，一个阿姨捂着胸口在我身后踉踉跄跄地行走。我听见她和别人讲述刚刚的车祸。原来就在轻轨桥下，她和外卖小哥同路而行，一辆大巴车从她身后超了上来，在她面前将外卖摩托车撞飞了。她目睹了悲剧，一路上心有余悸。我想，也许正是我们目睹生死的瞬间，才会诞生平静岁月里难以挖掘到的生命意义。我们活在争夺不断的社会里，每个人都希望拥有更多的权利和财富，期间不惜付出健康的代价，觉得短暂的拥有也是一种价值。然而就在人人为活得精致而努力奋斗的时候，却很少有人想到如何精致地离世。
几天前歌手李玟去世了，媒体上有人惋惜，有人震惊，可我却觉得这也许才是善终，因为这是她自己的决定，面对这个世界的风景和病痛，她一定深思熟虑后才迈出了这一步。所谓善终不该全是外界的评论，而是面对终了的这个人本身的心态和境界。无论什么时候，向善而终，向自己认为的善而结束才是真正的释然与幸事。否则就算儿女簇拥膝下，心中充满遗憾和悔恨也不算善终。
当然，如果把善始善终看得太重，也无法收获正视命运的勇气。天道有缺，最重要的还是在有限的生命里珍惜拥有的一切，善待亲人和自己，才不算辜负生而为人的机会。
其实生命比我们想象的都要脆弱，尽管我们如此避讳死亡，如何回避有关于它的一切，但还是无法避免会来到世界的出口。生于混沌，归于混沌，我想无论离开的方式是什么，总之结局都是一样的。在那片无尽的未知空间里，自有我们生前的样子，无论有形或者无形，都是我们最初的形态。也许一簇尘埃，也许一粒原子，总之将死亡理解为生命的回归就没有那么可怕了。因为我们之所以那么奢望善终，究其根本也是因为身心的畏惧。如果这种畏惧消失了，我们又何必在乎这结束的方式呢？
世间磨炼与美好纠缠弥漫，只有活着的时候才有机会品味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撕心裂肺”。而蛰伏在我们未来的“离开”，其实宁静和平，毫无善恶，也许在天地看来稀松平常，只是一场遥远的星火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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